反派过分美丽_

  ……曲驰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能瘦成这样。

  他送了陶闲出去,又陪他一起回来,陶闲窸窸窣窣地替他收拾起地上的毯子,重新搬上了床。

  既是陶闲强烈要求,曲驰便乖乖爬上了床,把自己滑稽地紧缩起来,给陶闲腾出尽可能多的位置。

  窗外脉脉的薄光浇入室内,浅浅扫上了自己的眉峰,曲驰浑然不觉,只见陶闲呆呆地望着他的脸,像是在看天底下顶珍贵的宝物。

  他低声问道:“曲师兄,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曲驰想了想,诚实地答道:“……我不知道。”

  说罢,他又乖巧地蜷了蜷手脚:“这样也算好吗?那我还能对你再好一些。”

  ……现在曲驰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他从蒙昧中跌撞着走出,却只觉身下的一张床无边无际,哪怕伸展开双臂,也再碰不到那与自己共眠十三载的人。

  曲驰合上双眼,不动声色。

  他是一群人中年龄最大的,但十三年间,除了保护陶闲,他什么事情都没能做成。

  哪怕是现在,他亦没有权利和时间为失去陶闲而痛苦伤神。

  曲驰需得为生者计,因此他只给了自己短短一刻钟去缅怀被自己视若珍宝十三年的少年。

  一刻钟过去,将林好信再叫入屋中时,曲驰还是尔雅温文的曲驰。

  出于礼节,他对自己做过了简单的梳洗,倚在床头,条理清晰地询问在他堕入蛮荒后,丹阳峰的状况如何。

  但林好信怎么看都觉得,床上肩披朱衣的青年单薄得厉害,窗外涌入的夜风将他松松披就的外袍吹鼓起来,更显得他形销骨立,像是丢失了一半的身体。

  徐行之推门而入后,曲驰向林好信点一点头:“……先照我说的做吧。”

  林好信应了一声是,掩门而去。

  曲驰微笑着招呼道:“坐。”

  徐行之没动,径直问他:“我是谁?”

  曲驰微微一愣,随即偏开脸,抿唇含笑:“……徐行之。”

  “徐行之是谁?”

  曲驰答:“是风陵首徒,天榜榜首,还是曲驰打算结交一生的道友。”

  徐行之再不说一字,快步上前,一把拥紧了曲驰肩膀,把他锁入自己怀中,曲驰则拍了拍他的手背,用的是徐行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力道,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好像徐行之只是在一场宴席中途离去,去山下沽了一趟酒,回来时,席未散,人还在,酒尚温。

  但徐行之却又那般清楚地知道,十三年已过去了,他们早不再是诗酒笙歌,呼卢喝雉的少年。

  重履尘世时,徐行之感悟并不很深,但见了曲驰,他突然就忍不住了,一应情绪升腾翻涌,千言万语悬于舌尖,却一字难出。

  徐行之抱紧曲驰,用孩子似的口吻向他确证:“……回来了?”

  曲驰应道:“回来了。”

  “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