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过分美丽_

  他已令专人看管六云鹤,每一天清晨,便去往他的牢笼里,从他身上割下一片肉来,不多不少,只是薄如蝉翼的一片。

  由于有灵药吊着,他被割了一年有余的肉,却仍然活得好好的。

  他从一开始的气焰嚣张,到现在的痛不欲生、一心求死,哭天喊地,在这期间,九枝灯从未去看过他一次,今后也不打算去见他。

  他将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九枝灯所说之话的深意。

  “活着,难道不比死了难过万倍”?

  九枝灯立起身来,对温雪尘道:“……进来。”

  温雪尘顺从地随他摇进了青竹殿,在主案前刚刚停下轮椅,九枝灯便伸手搭住桌上的朱砂砚,温雪尘只觉眼前诸物像是被骤然泼上了一层浓墨,一阵长风迎面扑来过后,他睁开眼睛,却见眼前转换成了一条俗世长街:万家灯火从各家窗棂间涌入眼中,街面上人影交错,每张面容看起来都是那般真实有趣。空气中有股独特的杏花甜味儿,滋润舒适。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又吵嚷,又动人。

  他们立在一间瓦舍前,一群孩子欢跳着从温雪尘身后互相追逐而过,还将他的轮椅撞得拐过了半个弯去。

  温雪尘面带疑色,抬头看向九枝灯,试图从他的眼中寻找到答案。

  而他很快就找到了。

  在进入瓦舍中后,他在卧房里看到了一个玉雕粉砌的小男孩,铺得厚实柔软的床榻像极了一朵云,把他温柔地托举着。床边的小桌上则摆着一只盛满木屑的小桶,和一只渐成雏形的梨花木右手。

  孩子睡得安心又宁静,就像此处是他真正的家一样。

  温雪尘看到那孩子的眼眉,轮廓,无一不是缩小过后的徐行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九枝灯徐徐开口道:“封其灵脉后,再闭锁元婴、凝化其形,师兄便变成了现在这样。”

  温雪尘将轮椅摇至榻前,看向孩子睡得透粉的脸颊:“……前尘往事,尽皆忘了?”

  九枝灯反问:“你可听说过鬼族的洗魂之术?”

  温雪尘明白了。

  他点一点头:“……尽忘了也好。从头开始,一无所愁。”

  但温雪尘很快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据我所知,洗魂之术只是贴覆掉原先的记忆,并不能彻底根除之。那他若是渐渐长大,看到自己这张脸,唤起过往记忆,又该如何是好?”

  孩子似是睡得热了,呓语两句,测过身来,右手滑出被子,那腕部缠着厚厚的白纱,显然是虚位以待,等新的手掌做好之后,再重新装上。

  九枝灯走上前来,将那只手轻轻搁回被中,细致地掖好被角:“他眼中看到的脸,不会是这张脸。”

  温雪尘又道:“他得有一个新名字。”

  “……徐屏。”九枝灯几乎是未经思考,便将这名字脱口而出,“徐行之的徐,屏风的屏。”

  言罢,他动作极轻地在床边坐下,似是怕床动声搅扰了孩子的好梦,话音也随之轻和了不少:“以后,四门间若有什么重要事情,就通过那只朱砂砚,来此处找我。”

  他看向了徐行之熟睡的脸颊。

  因为忘记了一切,他面上再不会现出痛楚难捱的绝望神情。他不是徐行之了,而是徐屏,他一个人的徐屏。

  师兄小时候受过诸多苦楚,这一回,他会让师兄度过无比幸福、无垢无尘的一生。

  温雪尘注视着注视徐行之的九枝灯,脑中却豁然浮现出了一句话。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留下拥有世界书能力的徐行之的性命,究竟是福,还是孽?

  只看现在安然祥和的场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而与此同时,蛮荒各处发生着的事情,也各不相同。

  无头之海,拍岸之潮如碎雪溅霜,沙滩被洗刷得明镜般平坦,待潮水退却后,被海水充盈的粗粝砂石间又密密麻麻地露出罅隙。

  一只骨修指秀的手猛地自一片浮满泡沫的海潮间探出,将一大片砂石抓握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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