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_

  我真心地道:“皇上绝不可能像玳王那么败钱。”

  

  启赭挑眉看我,笑了一声:“这倒是。”笑敛在嘴角成了一丝,视线定向我眼中,“皇叔不恨朕?”

  

  我道:“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草民明白。”

  

  启赭又垂下眼:“你明白便好,那朕就让王有跟着你。”

  

  启赭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我道:“遵旨。”

  

  启赭再看向我:“听这句话,你心里还是有怨气,你不怨也不可能。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朕说。”

  

  我道:“草民心里一直想的,今天都已经做了。别的没什么了。”

  

  启赭嘴角的笑意又浮出来:“皇叔可真直白,朕真怕阿毓不肯跟朕回朝了。”

  

  我道:“云大人是皇上的臣子,焉有不回朝的道理。”

  

  告退离开厢房时,启赭忽然道:“皇叔。”

  

  我回过身,但看他站着,望了望我,背转身,抬手道:“皇叔请行罢。”

  

  我拉开门出去,一时间想起十来年前,启赭也曾这样喊过我。

  

  那时候他刚登基,才没了爹的小孩子,穿着朝服一张小脸绷得铁紧,看谁都满眼戒备。曾有人往怀王府中送过刚断奶的小雪豹,据说拿生肉喂大可以带着打猎。那幼豹缩在笼子的一角不声不响地呆着,眼神就和当时的启赭一模一样。

  

  双手捧着玉玺盖印时,手很稳。朝堂之上说平身,准奏时声音也很沉着。我每每去瞧他,他都在御书房,我进去时,桌案上却什么都没有,或是摆着些闲书。

  

  我知道太后必定交待过他什么。同我说话时态度语气都板板正正的。

  

  多谢皇叔来看朕。

  

  朕身体很好,最近并没有什么事,皇叔不必费心挂念。

  

  诸如此类云云。再也不像昔日老往怀王府里去时那样。

  

  我偶尔故意带些稀奇的玩器去逗他,他起初也会忍不住往那东西上看,我便和以往一样奉上那样东西道,此物皇上可喜欢。

  

  他会谦和地道:“多谢皇叔。”任我把东西放到案上,垂下的眼帘藏住戒备。

  

  看着太后把好好一个孩子教成这样,我有些于心不忍,但也明白,当了皇帝,必然如此。

  

  于是我就不怎么私下去看他,那些玩器也只任启檀启绯去挑。

  

  但有一日,太后让我到内宫去说件事儿,我顺便去瞧了瞧启赭。难得他在寝宫,寝宫中却只有两三个服侍的人。

  

  随侍宦官道,皇上这两日正在自省,太后命只需几个宫人服侍。

  

  我方才想起,因为启赭平时有些挑嘴,便有谏官拿住这个上了道折子,谏言皇上日常用度太过奢靡。是听说启赭下诏自省,太后也降懿旨监督皇上自省来着。

  

  我进了寝殿中,只见里面空荡荡的,玩器摆设全无,墙上挂的山河锦绣图换成了几幅清汤寡水的水墨字画,题着几首苦寒小诗。绣龙的帷幕变成了不知从哪里扒来的蓝不蓝紫不紫的布帘儿。好端端一个皇帝寝宫,整成了话本里的苦寒窑。

  

  此时是夏天,龙床四柱挑着一挂旧帐,铺着一张草席,一个穿粗麻衫儿的苦孩子小脸蜡黄地恹恹坐在床沿,却是当今天子,我的皇侄。

  

  宦官道,皇上这几天勤学政务,苦读书卷,鸡鸣起三更睡,每天只吃一顿饭,吃糠咽菜。说的时候拿袖子偷偷抹抹眼角,也不知道是感动得,还是替皇上苦得。

  

  恹恹的启赭看到我,勉强振奋地道:“皇叔来看朕了,请坐。”我坐上铺着草席的椅子,看着他黄巴巴的脸,肝肺尖上一阵火起。太后那个蠢女人,还有那帮所谓忠臣党们,所谓矫枉过正,即是如此。就算要立好名声,至于这么折腾孩子做门面工夫么,连皇上都吃不饱住窑洞了,我朝谈何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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