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藤缘(番外)_

  纪凌本是个眠花卧柳的行家,十五岁起,便将声色二字看得跟吃饭一般容易。谢清漩这番话若是搁在往日,可以说是讲到了他的心里。

  可眼下纪凌只觉得心火上涌,抬腿往门上就是重重的一脚。

  谢清漩眉头一拧,纪凌知道他是怕人听到,更觉郁卒,劈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

  打了他,纪凌又觉得心惊,张了张口,竟问出一句:“你把我当什么了?”

  谢清漩倒也不怒,低低地说道:“王爷糊涂了吧!你我还能有什么?都不过是色迷心窍。”

  纪凌吃了这番冷语,五内翻腾,外头雨打房檐,一阵急响。

  他忽然觉得从头到底,自己就没看清过这个人,这人有时沉静,有时婉顺,有时放浪,有时清冷。

  刺自己的是他,恨自己的是他,这两日间暗暗回护自己的却也是他,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昨夜帮我缝针,你也是色迷心窍?”

  纪凌心下再乱,脸上却寂然不动,只可惜谢清漩看不到他这番做作。

  谢清漩冷笑一声。

  “便是只狗,一只蚂蚁,我也不看忍它受苦。王爷放心,他日我收你时,也会让你走得干干净净,毫无苦楚。”

  说罢,推开纪凌的胳膊,掩门而去。

  雨下了一夜,待到天明,小了一些,却还是淅淅沥沥收不住脚。

  婆子备下早饭,四人刚举起筷子,老头披着身蓑衣从外头探进头来。

  “黎公子,出村的桥给山洪冲断了。”

  黎子忌皱了皱眉。

  “没有别的路了么?”

  老头放下斗笠,摇了摇头。

  “此地偏僻,进村出村都只有一条道。村里的木匠说了,等潮退了他便带几个后生去修整,可看这架式,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多住两日。”

  小汐面露难色,直勾勾地盯着黎子忌看。

  黎子忌也不理她,想了想,点点头,“多谢厚意,叨扰了。”

  到了午后,雨又大了起来。

  天黑得像是入了夜,婆子点起灯来,看小汐撅了个小嘴,知道她闷了,拿出副骨牌给她。

  黎子忌也过来哄她,推了阵牌,那丫头脸上才见了笑影,吃到了好牌,便递到她哥的手里,谢清漩摸了,也笑,小汐便笑得更欢了。

  这副和和乐乐的图画,纪凌是怎么看怎么刺心,越发觉得屋里憋闷,干脆跑到门口透气,一抬眼瞧见老头的蓑衣斗笠,摘了下来,穿戴好了,便往外走。

  黎子忌他们牌正斗到热闹处,都没发现。

  到得院子中,眼见那雨点子噼里啪啦地激起一层水雾,冷风挟了土腥气扑面而来,槐花落了一地,好生寂寥。

  耳听得雨中传来一声马嘶,纪凌扭头一看,棚子下静静伫着两驾马车,马背上光光的,不见人影。

  见此情景,纪凌才想起来,打从进了门,他再没看到过两个车夫。

  他细细回想,不止昨夜,这几日不论是打尖还是住店,这两个车夫都不曾跟进来过,起先纪凌还以为他们睡在车中,也没大注意。

  现在再想,顿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