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藤缘(番外)_

  纪凌一咬牙,将果子抛到地上,出了树洞。

  暮色冥冥,马车穿过暗林,驶上了一段山路,起先还算平坦,越是往上山势越是陡峭,路也益发的崎岖了。

  马车颠得厉害,纪凌空着肚子,又憋足了气,再加上这一晃悠,胃里针扎一样的刺痛,身子发僵。

  他长到二十岁,总算跟“饿”这个东西打上了照面。

  照说人饿着,精神应该不济,纪凌却觉得自个儿变得警醒了,旁边那驾锦车里飘出的笑语听着格外真切。

  他倾着脖子,想去抓那话里的意思,声音在他耳鼓里转了几个弯却模糊了。

  只知道黎子忌笑得很欢,小汐也嗤嗤地凑着热闹。

  纪凌越听越觉得他们在嘲笑自己,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又无处发泄,一扭头看到壁角塞着的那条薄褥,拖过来一顿撕扯,闹了半天又觉得无趣,闷闷地坐了,手指摸到一滩干涸的硬渍,纪凌楞了楞,回想起早上的抵死缠绵,胸中越发空虚。

  沿着崎岖的山道,马车时上时下,也不知转过了几道沟壑,总算是停住了。

  纪凌掀开帘子向外望去,月亮已升到中天,空山寂寂,到处都是黑黝黝的树影。

  可就在这深山幽谷间,平空接出偌大一家客栈,一溜房屋依山而筑,楼高院深,一眼望去都不知道有几重,要不是门灯上写着个斗大的“栈”字,根本看不出这是家旅店,倒像是哪户侯门的别院。

  小汐先扶着谢清漩下了锦车,黎子忌随后也跟了出来,一回头,瞥见纪凌,正要说什胕,旅店大门“吱呀”一开,出来个小二,提着灯笼小跑着迎了过来,见着黎子忌眉花眼笑。

  “黎公子,可别你盼到了,四间上房都已经备下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可要先来点小菜,烫几壶好酒?”

  黎子忌听了就笑。

  “鬼东西,真跟个蛔虫似的。菜不必多,酒要好的,端进我屋里去。”

  四人随着小二进了旅店,踩着红绒铺就的楼梯上了二楼。

  四间屋子都点上了灯,中间那间飘出阵阵诱人的酒香,小二将四人引到这间门口,推开房门,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凌抬眼望去,桌上搁了几道精致的小菜,酒壶酒盏也已罗列整齐。

  纪凌暗自惊诧,小二明明一直在前头领路,也没见他跟谁递过信,这一眨眼的功夫,怎就全备下了,可见这客栈也非寻常之所。

  黎子忌微微一笑,往小二手里放了点东西,那小子乐得眼都看不见了,感恩不迭。

  黎子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哦,对了。”他转过头来,瞟着纪凌:“把他带回房去,这边没他的事。”

  这些小二最是会看眼色的,应了一声,回头再对着纪凌,声音也冷了,动作也迟慢了,到得屋门前,眼皮都不抬一下,说声:“您自便。”转身便走。

  纪凌长在王府,成天被那群七窍玲珑的奴才围着,深知下人们的势利,只是那时他是个人上人,云端里闲看恶fēng • bō ,只觉得这些人龌龊得有趣,今日自己尝着滋味,才知道什么叫人情凉薄。

  一天下来,他又饿又倦,这时倒也不火了,只觉得疲惫不堪,合衣往床上一倒,便昏昏睡去。

  梦魂恍惚间,耳听得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纪凌正睡得香,懒得搭理,翻个身,继续酣眠,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惊得他霎时睁开了眼。

  “王爷真是贵人,唤不起呢!”烛光四,黎子忌坐在床铺上,手里银针闪亮,对着纪凌冷笑。

  纪凌惊得直往后跌,却发现那银针上连着透明的丝线,线的一头穿在自己光裸的胸前,黎子忌手一紧,那线韧如钢丝,牵皮带肉,好一阵绞痛。

  纪凌咬紧了牙,恨声问:“你待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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