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_

  吕先点了点头。

  程适顺路在街上买了两件衣裳,置办了一些干粮,打成一个包裹,锁好院门,向城门行去。

  走到一条小街上,想起他和顾况曾经在街头的菜摊上偷葱,被卖葱的追着打,顾况不如他会四处乱钻乱逃,一头裁进了一筐烂菜叶子中,被他揪着领子拎出来,险些两个都被卖葱的抓到。

  程适想着,忍不住乐了一下。

  再一路向前走,将到文华门边,想起和顾况一道考明经的旧事,又乐了一下。

  街角有两个孩子正打做一团,颇像他和顾小幺当年打成一团的架势,宋诸葛曾对他说过:「这个世道,处处可靠又一无可靠。」想想真他娘的对。爹娘老子靠不住,快饿死的时候,该丢还是丢。以为从小一个心的还是靠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

  世道如此,无可奈何。

  程适背着包袱走到南城门边,迎头碰上当日在袁德军中的一个兄弟,这位兄弟一直在恒商那一方的军中,此时也无事闲晃。看见程适,又惊又喜道:「程兄,正想找你喝酒哩,听说不单睿王吕将军,连圣上都和你有交情,这回一定发达,兄弟还要靠你多提携!嗳?你背着行李做什么?」

  程适道:「兄弟做不来官,觉得闷得慌。我的两位师父还没找到,准备去找师父,然后浪迹江湖!」

  那位兄弟惊愕地看了他半晌,又道:「可……程兄,怎么只你一个?」左眼眨了一眨,「顾军师呢?」

  程适叹道:「唉,不要提了,千古多少伤心事,合到散时总是悲。」

  那位兄弟没听程适念过诗,蓦然被麻僵了,等回过味儿来,程适已经走远了。

  许多许多年后,当玉凤凰和段雁行的儿女都长成风华的美女和少年,程适身为长辈,还时常教导他们一些人生的大道理,譬如感情。

  「你们将来,若是瞧上了什么人,千万别以为弄到手了才算称心,让他最舒心最快活,方才是喜欢他对他好的至境。你们也要看清楚,这样待你的人,才是最喜欢你的人。」

  段雁行的大儿子笑嘻嘻地道:「知道了,程伯伯。」顺道拍一下马屁,「程伯伯真是情圣。」

  程适洋洋得意道:「那是当然。」

  段雁行的长女还记得幼时的往事,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道:「对了程伯伯,我们小时候,你老拿出来吹的那个故事,一直没说后来的,娘说,最后的结果是程伯伯最了不起的时候。我们现在年纪够大了,程伯伯可以说了呵。」

  程适咳了一声,摆摆手:「唉唉,那个是我的私事,不当拿出来说。」

  段雁行的儿子女儿们不满声一片,程适故作严肃地踱出门去。天色和美,暖意融融,遥想许多许多年前,他背着包袱独自走出京城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时候,他心里确实有些妈妈的犯堵,看着顾小幺每每瞧着恒商的小样儿,他就知道顾小幺其实对恒商动了心了。但他想不透,顾小幺对恒商动心在何处?要说小时候不过一起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一年,他和顾况,一起摸爬滚打十几年,从来都在一处。好吧,恒商是长得俊秀,黏黏糊糊的话儿一套一套的,但论实打实的,哪比得上他和顾况同生共死?

  不过,恒商和顾况黏糊糊的确实更像小情人,他和顾小幺这些关系,说成是兄弟也成。程适于是明了了,敢情顾况看上了恒商,他不过是个兄弟。

  程适一边走,一边想,想得头都快破了。忽然,在瞬间,不知怎么的,一根筋蓦地一转,豁然开朗了。

  我待他好就成了,他爱怎样怎样。我喜欢他,他又不是应该喜欢我。

  他这样想开,天地蓦然开阔,程适整了整肩上的包袱,沿着山路大步向前。

  在后世的史书中,当然找不到程适这种江湖草莽的名字,恒爰的儿子即位后,睿王辅政,后世的史官对睿王的评价极高,他宽厚仁和,一时大权独揽,一心辅助少年君主,堪比周公。史书之中,还提到了其时的另一位重臣户部尚书顾况,言其虽拘谨保守,却敦厚方正,谦和善容。此是匡朝大盛之时,兴盛如文景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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