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中)

    他的话语沉稳而平静,一旁的秦岗听得连连点头,用力捏了捏黄南中的手。另一边的小大夫正在救人,全神贯注,只觉得这些声音入了耳中,那一句都像是有道理,可哪一句又都无比别扭,待到处理伤势到一定阶段,想要反驳或者开口讽刺,整理着思路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那黄南中站起来:“好了,世间道理,不是我们想的那般直来直往,龙大夫,你且先救人。待到救下了几位英雄,仍有想说的,老夫再与你说道说道,眼下便不在这里打扰了。”

    他心中有气,但毕竟分得清轻重,眼下纵然将这十多岁的黑旗成员驳得哑口无言又有何益?纵然要做点什么,也只能等到对方救完人之后再做打算。

    当下告别秦岗,拍了拍黄剑飞、黄山两人的肩膀,从房间里出去,此时房间里第四名重伤员已经快包扎妥当了。

    外头院子里,众人已经在厨房煮好了米饭,又从厨房角落里找出一小坛腌菜,各自分食,黄南中出来后,家将送了一碗过来给他。这一夜凶险,委实漫长,众人都是绷紧了神经过的半晚,此时呼噜噜地往嘴里扒饭,有的人停下来低骂一句,有的想起先前死去的弟兄,忍不住流下眼泪来。黄南中心中理解,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夜的紧张、凶险、恐惧,难以归纳。人们在动手之前早已想象了多次发动时的情景,有成功也有失败,但即便失败,也总会以轰轰烈烈的姿态收场——他们在过往早已听过无数次周侗刺杀宗翰时的景状,这一次的成都时间又大摇大摆地酝酿了一个多月,无数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到得昨夜爆炸声起,他们在前半段的忍耐中听到一场场的骚动,心情也是激昂澎湃。但谁也没想到,真轮到自己上场动手,不过是区区片刻的混乱场面,他们冲上前去,他们又飞快地逃跑,有的人看见了同伴在身边倒下,有的亲自面对了黑旗军那如墙一般的盾牌阵,想要出手没能找到机会,半数的人甚至有些迷迷糊糊,还没上手,前方的同伴便带着鲜血再往后逃——若非他们转身逃跑,自己也不至于被裹挟着乱跑的。

    他们不知道其他dòng • luàn 者面对的是不是这样的情景,但这一夜的恐惧尚未过去,即便找到了这个军医的小院子暂做躲藏,也并不意味着接下来便能安然无恙。一旦华夏军解决了街面上的事态,对于自己这些跑掉了的人,也必然会有一次大的搜捕,自己这些人,不一定能够出城……而那位小军医也不见得可信……

    如此吃着饭菜,众人回忆起先前的狼狈与难堪,再想想接下来的局面和危险,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压抑难言。那“泗州shā • rén 刀”毛海情绪烦躁,忍不住问了数次:“那姓龙的小子没动什么手脚吧?”

    “是不是要多进去看看。”

    “我觉得他未必可信。”

    他絮絮叨叨,还忍不住进房间走了两趟,其中一次明显与那小军医发生了冲突,那小军医嚷着“有种就动手”,却因为黄剑飞的保护,毛海也只能压着怒气出来。

    黄南中与严鹰过去劝了他几句:“此时动气,又有何用?”

    毛海双目通红,闷声闷气地道:“我兄弟死了,他冲在前头,被黑旗那帮狗贼活生生的砍死了……在我眼前活生生地砍死的……”

    他的声音压抑异常,黄南中与严鹰也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局势未定,房内几位义士还有待那小大夫的疗伤,过了这个坎,怎么样都行,咱们这么多人,不会让人白死的。”

    如此发生些小小插曲,众人在院子里或站或坐、或来回走动,外头每有一丝动静都让人心神紧张,假寐之人会从屋檐下陡然坐起来。番薯

    丑时将尽,院子上的星光变得暗淡起来,房间里的急救治疗才暂时完成。小军医、黄剑飞、曲龙珺等人才从里头出来。黄剑飞过去跟主人报告急救的结果:五人的性命都已经保住,但接下来会怎样,还得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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