雳雳雷霆动 浩浩长风起(一)

    许许多多的人都认为,对冲临敌的瞬间,士兵裹挟于千万人中,能否杀敌、幸存,只能取决于训练和运气,对于大部分军队而言,固然如此。但实际上,当训练到达一定程度,士兵对于厮杀的欲念、狂热以及与之并存的清醒,仍旧可以决定交锋一刻的状况。

    当在交锋的一瞬间,一边倒下八个人,一边只倒下两个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差距,就足以造成天崩地裂的后果。这样的战斗,决定胜负的不过是军阵前两三排的杀伤,当这两三排崩溃太快,后头的会被直接推开,裹挟着形成排山倒海般的溃退。

    当然,这样的军人何其难以造就,然而经历了小苍河的一年,至少在这一刻,渠庆知道,身边聚集的,就是这样的一批士兵。

    他此时手臂微微颤抖,胸中热血还在涌动。身边有这样的一帮同伴,几年前遇上怨军会如何,遇上女真人会如何,可能只是微带感慨的想象。但是接下来会如何,基本就不会有太多的迷惘。

    “还有谁的刀上,未曾沾血的?”

    “没有!”

    “那……仗未打完,你们杀够了吗!?

    “没有――”

    稍稍休息后的众人起来,气势如虹!

    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戴着黑色眼罩,穿黑披风的独眼将军步伐未停,一路前行,身边是拱卫的小队。前行的路途、院落间,西夏人的旌旗倾倒,尸首横陈。巨大的气球从头顶飞过去。

    更前方的一个院落间,摆放着不少大车,这边明显是先前战斗激烈的区域,一辆大车还在燃烧。华夏军的士兵提着水桶,正在浇灭火焰,不少人聚集于此,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鲜血,周围便是一排排的库房。陈驼子拿了湿毛巾擦脸上的血迹,朝这边走过来。汗水和更多敌人的鲜血早在他身上混杂起来,凝成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味道对于敌人来说,或许就是真正的可怖了。

    “将军,籍辣塞勒猝不及防,尚未安排人大规模烧粮,这里面如今多数是新收的麦子,还有西夏人先前的军粮。”

    库房的大门打开,一堆堆的布袋陈列眼前,犹如小山一般堆积。秦绍谦看了一眼:“还有其它几个粮库呢?”

    “都已拿下。”

    小苍河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缺粮。陈驼子等人在延州城内埋伏许久,对于几个粮库的位置,早已探查清楚。突破北门之后,几支精锐部队首要的任务便是突袭这些粮库。西夏人始终觉得自己占据上风,又何曾想到过要烧粮。

    “城中的战斗,要迅速收尾,但是残留在延州的西夏士兵不会少,我们没有时间留下来清理。你在此地数月。与本地人已经联系好了吧?”

    城中战事尚未停歇,秦绍谦看了一眼。便一面询问,一面朝外走去,陈驼子黑道出身,小眼睛眨了眨,阴鸷而嗜血:“是有些本地帮派愿意出手,也有提条件的。嘿嘿……”

    “条件不管,你的人手留下,另外五团再留下两百人给你,于延州城收拢这一路伤员,看好这些粮库。大军将取五日粮草。其余所有事,都待回头再说。”

    陈驼子眨了眨眼:“军队要继续前行吗?将军,我愿跟随杀敌,延州已平,留下来实在没意思。”

    两人此时已经一路走了出去,秦绍谦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此地要个压得住阵脚的人,你随宁兄弟这么久,又在延州城呆了数月,最让人放心。我等以快打慢,下延州占了猝不及防的便宜,但只下延州,并无意义,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破釜沉舟,若出问题,有你在后方,也好接应。”

    这话简简单单,却是沉重无比。陈驼子点头,拱手,秦绍谦翻身上马,也拱手行礼:“陈兄,保重。”

    “将军保重。诸位保重。”

    延州城内,鲜血流淌、战痕倾泻,大量的西夏士兵此时已从延州西面、西南面溃退而出,追杀的黑旗军士兵,也从后方不断出来,城外西北的山地间,一团厮杀的漩涡还在继续,籍辣塞勒帅旗已倒,然而追杀他的几支队伍犹如疯虎,从入城时,这些队伍便直插他的本阵,到得此时,还紧紧撵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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