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牛不得耕

 一者,国家的徭役赋税是按照户籍征派,小家小户人丁稀少,短缺任何一个壮丁,当年可能就要全家忍饥挨饿。

 其次,小家小户承受不了天灾,稍有些风吹雨打、霜冻旱涝,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为了保命,家里田地立刻就要贱卖给大户。

 再者,小家小户用不起耕牛水锥,而哪怕看似最普通的男耕女织,不光每年按节气如何耕耘除草、防虫施肥、次第轮耕等等学问,比不过大户的积淀丰厚,别家庄园里特地养的蚕妾织工,也绝非普通小户女红能比。

 所以计口均田看似更加公平了,却将大户庄园拆成一个个无法应对危难急变的小家小户。

 而且原本庄园之内还能共用水源浇灌作物,等拆成小家小户后,立刻就因为争夺水源、耕牛、农具等等,发生哄抢打闹,乡村中拉帮结派、奸猾成风。

 为了能够应对这种状况,一些已经实施计口均田的乡野村落,几乎是重新发生兼并,那些男丁多、敢打敢拼的,被推举为乡贤,家中有女儿都希望嫁入他们家,情况并未比计口均田之前要好多少。

 赵黍明白,仅仅只靠计口均田,百姓生计并不能得到安顿,可他眼下又想不出该如何解决。

 看着赤脚踩在湿冷泥土上的农夫,赵黍思来想去,从袖中取出几张符纸,写写画画,然后扬手祭出,再吹吐一缕真气,符咒变化成几头肩背健硕的大黄牛。

 相比起活牛,这几头用符咒变化而出的黄牛显得呆滞木楞,双目失神,感觉像是拙劣的雕像,赵黍看了一眼都嫌不好意思。

 不过其他乡民得见符纸变牛,皆是震惊不已,一些不明就里的乡民立刻跪下,口呼仙人。

 “把这几头牛拉去犁地吧。”赵黍扣指虚弹,黄牛肩背上出现套索,直接牵去给拉犁农夫,对方惶恐万分不敢去接,还是赵黍主动绑好绳索,扶着铁犁,吹了声口哨,那呆牛便迈动四腿,拖着铁犁走动起来。

 “哎呀!浅了、浅了!”后面农夫又连忙招呼道:“犁要深些!好把泥土翻出来!”

 赵黍说到底还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对农事那是一窍不通,就算能变出耕牛也不懂犁田翻土,最终还是只能交还给农夫扶犁。

 有了几头力气惊人、不知疲倦的大黄牛,犁田翻土立刻加快,眼看着大片田地被往返牛犁翻开。乡民们得了如此助力,一个个劲头更足,不知疲倦地劳作起来。

 “馆廨修士离劳作太远了。”赵黍蹲在田埂上,抓了一把泥土,莫名其妙地说道。

 姜茹不解其意:“你是觉得修士也要下地耕田吗?”

 赵黍说:“我也说不准,只是像我们这些人,吃穿用度都是受万民供养,却不知百姓饥溺。单以仙道贵生之论,如此也大为不妥。”

 姜茹则言道:“只怕你这话没有多少人赞同。”

 “我听说上古之时,修仙高人隐逸荒野,躬耕自足、雨沐风梳,不知帝力、不膺王化。”赵黍说:“如此独行自守,无损于人,纵然有一二道友,也是相忘于江湖,并非聚成宗门馆廨,逞凶弄暴。”

 “上古人心质朴,如此自是无碍。”姜茹摇头:“可当今乃大争之世,隐逸自守者,不过江湖散修,难成大器。”

 “成器,好个成器。”赵黍叹气:“人不做人、不做真人,却偏要做器物。馆廨修士的确是国之大器、重器,却也丧失本真。你没发现么?馆廨之制开创至今,真正的仙道高人,几乎仍是各家开创元老,晚辈后学之中,竟无几个称得上仙道可期的。”

 “成仙本就不已,若非如此,姜家又何必要追随永嘉梁氏拔宅飞升呢?”姜茹说:“馆廨之制至今不到百年,哪怕是在过往,一个仙道宗门开创百年,也不敢说门人弟子中就有谁保证能成仙得道。”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赵黍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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