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荒山琴声

    族中足有数条较为完整的荒祖传承,天赋异禀、能对荒文心生感应共鸣者比例也高,因此蛊师、自囚徒、勾夭修者等术法诡异莫测之辈层出不穷。

    姓李的荒文古修钟意扶风城女子不假,不过显然没有从陈景略口中得知这清冷剑修早有婚约。

    更微妙的是,身材颀长、面容娇艳的郑须晴,似乎对世勋豪族出身的陈景略抱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好感,梧桐山势力在大渠也算排的上号的一流势力,与北境第一盟巡天盟有近百年的香火交情,陈家又是有着十境修士坐镇的梧桐山中流砥柱,也算跟扶风城门当户对,她未尝没有与之联姻、摆脱南荒妖庭婚事的想法。

    不管怎么看,梧桐山三殿七峰的清风山岗,都是远比南荒小妖庭更好的归宿。

    可惜陈景略似乎是个一心向道的榆木脑袋,对一路上的刻意攀谈视而不见,只以寻常态度口吻回应,郑须晴仍有心气,不愿作践自己,也就愈发沉默寡言,只对有望招揽来作门客的李元亭间或说上一二句话。至于凡俗之流的赵七,与其说视之若路边野狗,不如承认从未正眼瞧过。

    她在一十三个子女中年纪最小,修为最弱,天赋也只是中下之姿,别看与陈景略如今似乎同为第四境修士,可后者修炼的玄门道统的正宗气诀,厚积而薄发,她却是借助丹药左道填充气海侥幸迈过这道门槛。

    她百岁高龄的城主父亲曾私下说,倘若在五年内踏入第六境,他也许可以做主废去那桩婚约,另挑人选远赴南荒。但她岂能不知这是他用以宽慰的玩笑话而已,凭借如此资质,再苦修二十年,也未必能够触及六境门槛。

    所以她恨,既恨那囚雀牢笼般的东南武城,也恨自己那贪恋富贵嫁入城府的母亲,更恨命运无眼,让庶出的她瞥见江山万朵却没机会去收尽眼底。

    婚约还有五年,她不远千里远赴巡天盟,暂时成为一名金册玉碟上的在籍修士,奔波六国想要找寻一丝破境机会,如今大半年时间已过,仍未有半点收获,她又怎能睡得着?

    披着缎纱的郑须晴打定主意,如果南温之行不尽人意,她便退出巡天盟,去北境的洞阳花月楼洗尽前尘,哪怕做一名任人驱使的谍子刺客,也要好过在南荒沦为玩物。

    陈荃儿不知道靠在树边闭目养息的郑须晴有这许多思绪,她正缠着眼里的小乞儿赵七讲些有趣话本。

    这几日行程来,赵七把肚子里藏着的那些个野史志怪都抖搂出来了。

    目前讲到了南菘年间,西漠那边有个射雕大侠,跟桃花岛女孩因一饭之恩相识,共同浪迹江湖,彼此倾心,但因与大漠公主之婚约在先,以及师父的反对等多种因素,两人情感可谓一波三折,甚至一度分道扬镳。这一对两情相悦的青年,经历了诸多坎坷磨难,才修成正果,最后为抗击敌族,携手死在襄北城里。

    这个故事骗足了梧桐山小姑娘的眼泪,末了她哽咽了好一会儿,拿沾着泥的手背擦擦眼睛,想起以前在山上挨罚不能吃饭也没这么伤心过。

    没等赵彻象征性安慰两句,山岭的四面八方倏然传来幽幽的声响,曲调哀扬空远,像是从天的另一头飘来的仙音,又如情人倾诉衷肠,柔情似水。

    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山间弹琴?还是如此哀怨的曲子?

    桂子树下,赵彻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确认不是自己听错后,瞪大眼珠向山上迷雾看去。他正要高声叫醒沉睡几人,脖颈后面突然闪过一阵凉意,有只冰冷的手掌,从后面伸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别叫!”醇厚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赵彻长长松了口气,原来是陈景略,他无疑是睡梦中被这琴声惊醒了,抑或是根本没有放心睡着。

    也是,赵彻加陈荃儿这样的活宝组合守夜,他也很难安心入眠。

    赵彻扭过头,几人都已陆续悄然站起,平心静气去听这琴声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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