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冥间阴米

    这反倒是最古怪荒诞的了。

    自他十五岁误入山穴古道,阴差阳错获得录阳一脉传承以来,伴他一路成长的称气宝镜未曾有过一次失灵。

    郑须晴俯身过来,黛眉皱成远山,“看不破么?”

    他自小贫苦,吃百家饭长大,自小对权势与金钱有着极大的痴迷,成为修士之后欲念更涨,他岂能看不出一路以来郑须晴对他的不冷不热?只是扶风城家业之大,容不得他不动心争取,使尽全身气力去搭上这一富贵荣华的楼船。

    他咬紧牙齿,面上轻松道:“不妨事,还有化灵成像法门,定然能看出蹊跷。”

    他取出独门符箓,打湿后沉入湖底,继而掌心生出一股牵引力,生生让饮饱湖水的符纸破水而出,以焰火燃成灰烬后倒入嘴中,古怪滋味激得他浑身发颤,从鼻中冒出青烟,被称气宝镜吸收。

    李元亭一字一顿道:“请,灵成像。”

    船头半空中,光点飘洒,如烟如雾,异象幻化。

    船上触碰到这光点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这幻象。

    烟波浩渺的海,四面八方都在升起月亮,唯有一根恢弘的青铜柱孤零零立在水面,海水被烧的滚烫,滚滚拍打在山崖岸,碎出千万朵艳白的花,可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聚焦到了那个嵌在顶端的人影。

    那是一个女孩,紧闭双眼的女孩,纤细得像个影子,模糊不清。她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感受得到那压抑与悲伤。

    瘫软在船板的田老汉认出了她,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那被苍青色锁链缠住的女孩,是他的女儿。

    青铜柱旁有生长着四翼的凤鸟划过天穹,那尖唳的声音让一众人骤然惊醒。

    仍在幻境的李元亭眼睛里流出两行血迹,他呆滞坐在船头,浑然不觉。宋鸿一把将他推醒,从未受过化灵成像反噬的年轻人抹了抹眼角,犹未回神,他看着手心的猩红,好一会儿才反复喃喃道:“这不是近几年的事,至少三十年,至少三十年!”

    他又扑到田老汉身前,抓住肩膀拼命摇晃,发出几乎不属于他的低吼道:“是谁,你女儿究竟是谁,怎么会被绑在北员峤洲的刑柱上!”

    田老汉又惧又悲,说不出话来。唯有陈景略按住他的手,输入一些气机,总算让躁郁的李元亭镇静下来。

    他看着陈景略,与愕然的郑须晴,自知失态,揉了揉胸口,苦涩道:“先回他屋子里,我现在可以肯定,罗湖里没有妖怪存在。”

    宋鸿扶着李元亭,几人复尔回到那老屋里,女孩仍旧昏睡。可是李元亭一看到她那张病态苍白面孔,竟然牙齿打颤,克制不住的往后倒退。

    夜色寂静冷清,田老汉在宋鸿的示意下点燃一根红烛,屋里稍微有点暖意。

    陈景略盯着那根细长红烛,若有所思。

    李元亭喉头滚了滚,坐在木凳,说:“化灵成像,我录阳一脉独有法门,本意是沟通天地、获取一些零散的所求信息,而像这种陷入幻象场景难以自拔的情形,实话说,我从未遇到。我甚至可以全然感受到,先前那副关于田双的画面,至少是在三十年前所发生的,或者说是,她的上一世。由于岁月跨度太大,才让我受到这种反噬。”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他传音给在座除田老汉外的所有人,“那被锁在刑柱上的她,绝非人类,极有可能是北员峤洲妖族。”

    北员峤洲,人妖两族黎昌古战之后,旧妖族的刑徒流放之地,位于大地极北,与天地正中央的旧南墟洲相隔归藏海的百万里之遥。

    众人面面相觑,颇感事情之大,远超预期,这哪里是甚么丁等钦令,说是丙等都犹未可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甲子高龄、一路走来话语不多的宋鸿瞳孔隐晦迸发神采。

    完成的是丙等钦令还是丁等,北境最大修士同盟巡天盟所赐发的奖励,可不能同日而语。寿元将近之际的境界突破,只能仰赖这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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