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草帽与少年

    手之三阴,从胸走手。手之三阳,从手走头。足之三阳,从头走足。足之三阴,从足走腹。先天气周游全身,这样就构成一个“阴阳相贯,如环无端”的循环径路。

    正所谓,“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

    一口先天气,贯通周天窍。”

    这许炼所授的意舍牵引术,虽然并非什么高深吐息法门,但是用来夯实赵彻底子,刚好够用。

    起先因为怖惧而呼吸急促的年轻人,随着气机周游奇经八脉,额头逐渐有细密汗珠渗出,吐息平缓,身形依旧随风微微摇晃,却不同于先前的罡风吹动,而是似乎融入风息。

    双手回抱阴阳,放于肚脐下三寸的丹田处。

    全身汗液蒸腾。

    许炼眯眼看去,嘟囔一句:“不算太差。”

    一缕微不可察的大日阳芒,飞洒崖顶,又分出许多枝桠,其中一丝散碎光末,飘溶进了赵彻头顶。

    碾碎吞噬这一缕大日阳芒里的阳气,用作养分壮大自身那一口先天人气,这是武道。

    而炼气修士,则借大日阳芒与太阴月华盘踞紫府,逐渐消弭抹去先天人气,以天地灵精充盈丹田,阴阳交济,去证得大道。

    阳芒顺着天灵,一路直下,恰好与那百川归海的一缕气机在丹田汇聚。

    赵彻徐徐吐出一口白色气韵,隐有风啸之声。

    武道第一重楼,元庐。

    武道修行即以周身小天地抗衡灵气造化大天地,元精涌动连奇经八脉而筑,如世俗草庐,虽简陋但已经有了骨架。

    “可以了,停下吧。”

    赵彻睁眼,许炼不知何时到了身旁,手搭在肩膀,压下那股颇为躁动的所谓真气。

    赵彻抬起手掌,喃喃低语,“我这算是初入了武道第一楼,元庐境?”

    站在崖边眺望云海的许炼伸伸懒腰,大概是坐久了有些犯困,打哈欠道:“勉勉强强吧,算不得真正的第一境。”

    赵彻捡起一块石头,随手掷下山崖,片刻听不见响声,问道:“如何算得?”

    许炼目不斜视道,“你知道魏弗陵如今是什么境界?”

    赵彻自然猜不准。

    这位潦倒武人笑呵呵道,“高出天外,三年前遨游四海,不曾与人动手,唯独路过妖族流放之地的北员峤洲,信手斩杀了一位十境大妖,将其一族连根诛灭,掐指算算,恐怕那时候就已经有十一楼道行了,更不消说,三年已过。”

    赵彻面色并无太澜,说:“

    他自求他的道,我自习我的武。难不成听到他境界极高,我就要作妇人态痛哭流涕,到时候见了面求他不要杀我才好?”

    听了这话,许炼怔了一怔,旋即猛然放肆大笑,这回是由衷的笑容。道,“你跟我那结拜弟弟,还真是像到了骨子里,果然是两父子,他在你这个年纪,一个人从宫里溜出来,佩剑策马,也是一副看谁都不服气的模样,游历北境六国,一路走来惹了多少氏族宗门?打不过人家,刀架在脖子上了也要愣头愣脑骂上两句狠话,从不认怂,从不吃言语上的亏,也从不怜惜自己这条天潢贵胄的性命。后来他不告而别,留下一封书信,后来他如何在七子夺嫡中成了太子,又如何在先皇驾崩后稳住局势登临大宝,又是为何在之后的许多年里被骂作庸碌昏君,我知道得很少很少,偶尔见面,在金銮殿房顶对饮,谈起结伴游历江湖七载、策马啸西风的旧事,只觉得恍如一梦,

    我希冀他能平安,可他活得太短太短,我没护住他,小彻子,所以你得活久点啊,替他去看看他没见过的东西。”

    说到后面,许炼声音越来越缓。

    赵彻抿了抿嘴唇,不去接话,掐过一截草根在嘴里,蹲下身子,对着云海发呆。

    五日后的清晨,烟雾袅袅,晴有小雨。

    赵彻戴着许炼临时编制的漏风草帽,站在一块巨石顶,仰望身前三尺之地的一帘瀑布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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