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梦与年轻人

    他自然而然地抬头,那片历代先民都曾仰望过的陈腐天空已然枯死,鸦群如闻腐肉气息直扑青铜色的云端,

    皲裂的旧日被剥去了万古以来的炽烈,被什么拖曳哀鸣着坠入大地,与流淌着的粘稠黑血融为一体。

    凄厉的嘶吼与哀嚎贯穿在荒原上,蝗虫般密密麻麻的人影半跪在漆黑中低声吟唱,晦涩的梵音与雨幕一起纷纷扬扬。

    他忽然伸出手,想去触碰什么,

    却发现自己在滚烫的锁链缠绕下喘不过来气。

    黑色的火焰欢悦地交织跳跃在身旁,如同远道而来朝圣的使徒。

    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在低语:“熔炉般的新日将焚净一切受人世厌弃的东西。”

    “善恶生死都会被揉碎,继而重新界定………”

    赵彻剧烈喘息着醒来,心中塞满了恐惧,呆滞一会儿,伸手抹掉脸上的细密汗珠。

    自九岁起从大梁王都逃出,每年的三月初八,黄昏时分,这种附骨之蛆般的噩梦就会向他涌来,

    像是某种循环往复的诅咒,

    摆脱不得。

    木门发出嘎吱声响,走进一个体型苗条的俏丽女孩,比赵彻年长几岁,看着也要高些,只是神情倨傲,正是钱掌柜的女儿钱越,今日来酒楼正是替她父亲代班。

    只见她眉头一挑,冷冷瞥来一眼,赵彻犹豫片刻,喊了一声小姐。

    钱越扬声道:“我可不敢当,赵七,在这酒楼里,谁有你架子大啊,一月领这许多例钱,动不动不是发呆就是睡觉,呵呵,好得很。”

    赵彻自知理亏,也不去辩解,默默转身走进厅堂。这娘们跟她那个王八蛋老爹一样,老账房没了后,抓住时机就要打压报复。老账房与自己住了多年的那处房间,被生生改成柴房,就是她的主意,夜里只能蜷缩在柴木堆旁歇息,若非自己竭力隐忍,恐怕早起了冲突被赶出酒楼去。

    堂内仍是屈指可数的几桌酒客,其中一桌尤为惹眼,不过点了小菜几叠,弄出声响倒是不小。

    从桌旁倚靠的制式一致,刻有厉字的剑鞘来看,大概是南温府本地帮派厉剑门的帮众。

    厉剑门嘛,原先在南温府只属二流帮派,上任老帮主是个生性执拗的,不愿低下头脸替官府做事。为此受了诸多本不该有的刁难,日子也是过得越发江河日下,眼看着就要跌入三流,上任老帮主却在练功时出了差错,没多久就溘然长逝。他故去后,因其独生女儿也早在三年前失踪,其关门弟子柳薪毫无争议接过了位置,之后竟意外从一伙河妖手中救下瞒着长辈偷溜出门游山玩水的扶泉宗长老爱女,虽说只是个外门长老,但也是剁一剁脚足以让整座大渠东南江湖抖三抖的狠角色。

    别看扶泉宗名字取得平平无奇,似乎与一众江湖门派并无大异,但只要是占了个宗字头的仙家府邸,就远不是山下门派可比。

    端坐云端的修仙宗门视寻常山下武夫如泥潭打滚的烂鱼烂虾。

    按江湖中人广为流传的境界划分,

    修行者登高望长生,一步一楼,正如那道教灵心派祖师所说, 时人若拟欲长生,须过巍巍十四楼。

    而那山下武夫修武道如破关,

    武道漫漫,十四关隘,

    关关叠嶂,阻断武夫登仙路。

    修士修士,分为诸多流派,自囚徒、炼气士、冲折卫、菖蒲士、藏匣、豢者、画师、录阳众、剑修、燃灯客、坐隐士、南诏蛊师,种类繁杂。

    修的是一个天地大道,接通五行,开窍纳气,汲取日月华彩,内育莹莹道台。外接寰宇灵气,于丹田处蕴结小神庭,大能者翻手间搬山填海,驱引风雷,镇妖荡魔,撒豆成兵。

    “朝游北海暮宿苍梧,食朝露餐云霞”,并非一句空话,

    反观武夫纯粹熬炼体魄,锤锻肺腑,于紫府滋养自身一口先天人气,而不愿沟通天地,在修士看来有违阴阳互济至理,不合玄冥气数,走的是旁门曲径小道,难成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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