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杨柳黄昏

 街楼巷陌,秩序井然,小雨之后,天色青如翡翠。

 孟王侯从八角飞檐高楼的第七层,凭栏俯瞰,人群如蚁,喧嚷叫卖,往来驻足。

 祛霜楼,是这座城池之中最负盛名的酒楼,尤其以“杏仙酒”闻名,据说每一坛酒都要酿造十年以上,酒色稠如糖浆,带着似有若无的花香,只在每年的三月出售一百五十坛,一杯下肚,可以三日不寒。

 就算是据此近百里之外的那座东都洛阳城里,每年三月,也早早有人慕名而来,只为一尝这久负盛名的美酒。

 而能够包下袪霜楼的第七层,在这里品酒观景,那确实是就连洛阳城里的一些王侯后人都要钦佩赞赏的排场。

 孟王侯的外袍上,金线压边,金缕刺绣的枝蔓花纹盘卷遍布,衣裳分明轻薄,却带着不同于一般衣料的钝重感,更有玉带束腰,紫金冠束发,墨色美鬓。

 即使左边刀削似的浓眉之上,那一块青色胎记占了小半边额头,也无损他尊贵深沉的气度。。

 只不过这个名带王侯,又有着王侯气派的人,却没有半点挂在朝廷里的身份,倒是在江湖上有一道赫赫凶名——他正是火罗道的南方尊使。

 “春寒料峭, 孟兄既然一掷千金包下了这里, 为什么不在这里享受暖炉美酒,非要在那栏杆边, 受那小雨之后的湿气冷风呢?”

 典雅而不失华贵的楼宇厅室之间,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人。

 这人头顶方巾,布衣芒鞋,右肩上挂了一个青布的搭裢, 看似是长方形的布条, 两端各有一个口袋,一边挂在身前,一边挂在身后。

 他自顾自的在一张矮桌后入座,安坐在软垫之上, 把搭裢取下, 那口袋里尽是些算筹、龟甲、铜钱、笔砚。

 孟王侯转身看他:“卜算子,我身负重任,本来这两天就该动手了,你让人传来紧急密报, 劝我暂缓, 要相约一见,到底是为了什么?”

 卜算子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直接拿起旁边小火炉上温着的酒壶, 为自己倒了一杯, 道:“韩文公十年前立下大功,号称寒门第一名将, 老奸巨猾, 不可小觑啊。”

 “哼,一个已经致仕数年的糟老头子罢了。”

 孟王侯说道,“名将, 名将,也要有将有兵, 才得以施展, 如今的他, 最多算是一个年老体衰,不知道还存有几分悍勇的一流武夫。”

 “纵使如此, 我也不曾轻视了他,我带来三名护法, 又派遣教内势力, 多方调度, 将铁衣堂洛阳分堂的几个有威胁的人物诱出,或是半路杀了,或是骗往远处。”

 “将他孤立至此,我再动手,可保万无一失。”

 如今天下正道之中,名望最高的无过于老君山和少林寺,但是真正势力最雄浑、门徒之数最多的, 却绝对是铁衣堂。

 铁衣堂最早的时候,不过是大唐贞观年间一群老兵组建起来的一个松散门派, 大唐的徭役是二十一岁从军,六十一岁退伍,有些在军中习武练功的老将老卒, 退伍之后依然精力旺盛,雄心不衰,就立起了这么一面旗帜, 也做些类似镖局的生意。

 这些人的家世背景或许不深,但能向官面上寻得的人际关系绝对不少,后来就渐渐壮大,连朝廷也有意扶持,有了“天下镖局都领袖”的名号,甚至有一些不曾致仕的将官,都能直接在铁衣堂中挂名任职。

 十年前的西南之战里,正道这方面的五位宗师级人物,就有一位,是当时的铁衣堂总堂主、庄国公,苏刑。

 虽说,如今的铁衣堂已经没有宗师级的高手坐镇,但势力依旧不可小觑。

 韩文公辞官归隐之后,权势自然大不如前,但名望关系到底还在,两个儿子,也都在长安任职,铁衣堂的洛阳分堂,对他很是重视,曾分出一些高手,轮流值守在这座城中,好照顾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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