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咬尾(十)

 太岁笑道:“令尊说话倒是有些意思,山是会崩,可那又怎么样呢?山脊上滑下颗石子都能砸死一窝走兽。”

 “十年前,也就是上一次大选年,满金平的权贵都在盯征选帖,那年主持大选的仙使恰好是赵家人,一个筑基中期刚出关的药修。赵家在宁安的一个旁支想将自家后人塞进去,要打点仙使,便想着送什么才能脱颖而出……于是他们看上了陈家的青矿田。”

 “前辈,你刚不是说那青矿田是祭田吗?”奚平插嘴道,“大宛律规定,祭田不可买卖,这连我都知道。”

 “大宛律,”太岁轻轻笑了一声,“世子爷,大宛律总共四套,仙人一套,贵胄一套,平民一套,蝼蚁一套,你说的是哪一套啊?”

 奚平一时哑口无言。

 “不久,陈家族长与白芍之父陈知府,就因‘勾结邪祟、鱼肉百姓’一起下了狱,”太岁漫不经心地说道,“从抓到判不过半月,快刀斩乱麻一般。之后家中男子充军、女子发卖,祖产一概充公。充去了哪里不得而知。而当年朝廷进献仙山玄隐的供奉,‘恰好’就有一片青矿药田,‘恰好’落到了那位赵姓的药修手里,宁安赵家那旁支也如愿以偿地将长房嫡子送进了潜修寺——你说,巧也不巧?”

 奚平顿时上了火,拍案而起,脱口道:“然后呢?那孙子叫赵什么东西?他后来是进内门了还是去天机阁了?内门还算了,要是在天机阁,我……”

 太岁:“如何?”

 奚平张了张嘴,没了词。

 太明皇帝尚且撼动不了赵家,他能干什么呢?奚平心知肚明,他不可能顶着庄王母家的姓,明白得罪姓赵的……顶多就是暗地里用点不入流的手段使些绊子捣个蛋,既不能让人扬眉,也不能给鬼吐气。

 可他这么一火,却不知怎么取悦了大魔头,太岁的语气更温和了一点。

 “我与这个陈家姑娘素不相识。只是机缘巧合,她结识了我的门人,跟许多看不见希望的人一样,供奉我寻些寄托。后来不知哪个多嘴的,让她知道了‘石锥楔骨’之法。她年纪轻轻,竟能以世人少有之血性剜肉挫骨,强求来一副灵骨,这等心志与韧性,比潜修寺里年复年年用灵气灌开灵窍的废物强了不知多少倍。要不是被那些人生生毁了,本也该是良材美玉。可惜巍巍仙山三十六峰,不是一个小小‘开窍’撼动得了的。她就算用尽寿元,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破不开一块轻薄的铭文。”

 “莫大的冤屈……”太岁叹道,“求神佛无应,想来也只能委身厉鬼。”

 圣人端坐在南山香雾中,一尘不染,“厉鬼”尚且愿意在夜深人静时,为她叹息一声。

 “前辈,”奚平静静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太岁说道:“我未曾给过她半分恩惠,她却以性命相托,无以为报,也只好将她的仇与怨都记在心里。”

 奚平浸在那叹息的余音里,望向床头荧光温柔的历牌,那一瞬间,他对太岁的戒心似乎就消融了大半。

 “前辈,”良久,他又低声道,“你以后会给她报仇吗?”

 太岁近乎郑重地说道:“本座降临人世,就是为了将那些沉冤都昭雪于天日下的。”

 奚平脸上闪过明显的挣扎。在寂静的夜里坐了不知多久,他说道:“前辈,你……你当真不会害我吗?”

 太岁似乎不屑回答这问题,只是模糊地笑了一声。

 奚平:“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太岁声音越发轻柔:“你灵窍未开,我能借到的灵气始终有限。我说指点你修行,并不是随口客气,你早一天开灵窍,对我来说就是早一天的助益。”

 “这不用吩咐。”奚平说,随后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前辈,要是谁身上有转生木,你能感觉到吗?我一定想办法替你弄一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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