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咬尾(七)

 白玉咫尺亮起来时,庄王刚回王府――他在东宫跪了半宿,是侍卫背回来的。

 小厮端了热茶和点心在一边伺候,他只端起盏沾了沾嘴唇,点心没碰就推到了一边。

 白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倒了颗药丸在雪白的锦帕上递给他。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从瓶口冒出来,飘出窗外,窗口一枝才长出花苞的海棠悄然开了。

 庄王脸色不太好,心情却似乎不错,含笑摇头道:“春晖丹难得,你自己留着用吧,我不是这东西能补回来的……咫尺上有信,拿来我看看。”

 白令一动不动地端着那药丸,面沉似水。

 庄王没办法,只好接过丹药含了:“啧,你这纸人,怎么性子跟石头似的。”

 陛下与太子之间的父子情分,不是一次两次政见相左就能消磨干净的――当年张氏脑袋乱滚都还没牵连到东宫呢。他去情真意切地求个情,陛下就能顺着台阶下来了。

 事情强行翻了篇,才能让裂痕留在上面。

 怨与恨恰如情分,都是要攒的,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一次发透了才是过犹不及。

 再说,陛下就喜欢他“情深”。

 白令生硬地说道:“属下只是个纸人,不通人情世故,只是还望殿下再用苦肉计前知会一声,省得属下捉襟见肘,寻不到丹药。”

 庄王像纵容黑猫撒泼一样点了点他,作势要起身:“你不管,我自己拿。”

 白令这才默不作声地转身捧起白玉咫尺,拿到他面前。

 “老天爷,怎么又这么长。”庄王大略一扫,见咫尺上又是通篇自吹自擂,奚平已经将自己“灵感甲等,天资卓绝”这事换着花样说好几天了,三纸无驴的废话看得庄王眼睛疼,“行了拿走吧,就知道他没正事……等等。”

 他目光忽然停在了咫尺一角,只见奚平结尾写道:“庞都统送的那半人不鬼的小厮,容貌丑陋,不会说也不会写,甚是蠢笨,远不及号钟。但在潜修寺,只好将就了,孙儿给他取名奚悦,盼他能借几分灵性。”

 庄王有点苍白的手指捋过咫尺上的字迹:“奚悦……”

 他没记错的话,奚平底下本来有个小三岁的兄弟,养到快一岁,没立住。那孩子夭折时已经起了大名,就叫“奚悦”。

 怎么好端端的,给半偶取这个名字?

 他小厮不都用琴名吗?

 这是……想家了?

 庄王皱了皱眉――不对,他这表弟每次溜出门都跟脱了缰似的,永宁侯不断他零花钱,都拴不回来这野驴,他就压根没长“想家”那根柔肠。

 那小子从小就报喜不报忧,在外面闯多大祸回来都跟没事人似的,不逼到没办法不带说一声,怕是遇见什么事了。

 庄王沉吟片刻:“新城长公主最近是不是去南圣庙里小住了?”

 “是,”白令道,“跟驸马闹得不太愉快。”

 “去写份拜帖,”庄王道,“我去南圣庙祈福……求家国平安,父兄和睦,顺便给大姑母请安。”

 潜修寺里,这天除了姚启等不幸没通过灵感芥子的,其他人都不用一大早去乾坤塔受难――苏长老腾出空来了,要带他们四处熟悉一下环境,讲讲门规。

 奚平一路被常钧扯着耳朵灌八卦,才知道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头居然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苏长老是前任天机阁总督,历经六朝,年纪大了才退隐。当年澜沧叛逆围困金平的时候,天机阁精锐都在想办法突围传讯仙山,他那会儿初出茅庐,留下来跟支将军一起守过城,至今跟支将军交情甚笃。据说他灵骨已成……就是灵窍期大圆满的意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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