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琴姬

    自颠簸不稳中醒来,白绯看到了低低的天花板。低下头,她看到自己穿着白衫青裙,手臂上还挂着一条较为华美的紫罗银泥帔子。这种装饰一看就不是岛国的服饰,反倒很像中国古装剧里的衣服。

    对此不甚了解的白绯暂时把这个疑惑抛在脑后,在狭窄的小隔间内开始了探索。小隔间内除了一张床和桌几外就没有其他的家具了。而床上有一个古装剧常有的小包裹和不常见的长条大布包。

    该不会是武器吧?看了下自己身体的那双柔柔弱弱的纤手,白绯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伸手拆开了大布包,她看见了做工精致的灵机式七弦古琴。髹栗壳色与黑色相间的漆,断纹隐起如虬。琴背龙池上方刻寸许行草“大圣遗音”四字,池下方刻二寸许大方印,池之两旁刻隶书铭文“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籁悠悠,孤桐飒裂”,均埴以金漆。腹内在池之两侧有隶书款“至德丙申”。

    白绯虽然不知道“至德丙申”是什么年份,但她曾听闻过“大圣遗音”的美名。学琴十余载,她早已经对琴瑟爱之甚深。可惜瑟多用于和歌伴奏,后世渐少使用,所以在乐器行、淘宝上的价格极为昂贵。而古琴的价格就实惠许多,但稍好的琴动辄也要上千元。而要想拥有传世神品的古琴,更是痴人说梦。所以,白绯只能对着百度的名琴图和资料解解馋。

    “大圣遗音”便是有幸流传下来的唐代宫琴,曾拍卖出近九百万的高价。看琴的漆面完整无损,除了主人保管妥善外,这琴的存在年份不会过久。粗粗地推断,她所处的年代很可能是晚唐。而能拥有这宫琴的女子必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女。然而她现在却在逼仄简陋的小隔间内。大抵是战乱纷飞、颠沛流离吧。

    留恋地把大圣遗音重新包裹好,白绯拆开了那个小包裹。除了换洗的二三件衣服外,里面有一根优美典雅的四蝶金步摇和一封信。

    从信中得知,她是名门世家的旁支。因幼年丧父、母亲改嫁,所以辞官隐居的祖父怜悯她年幼孤弱,躬亲抚养。然而山河破碎、局势危急,年迈的祖父自知无力护她周全,便写在了这封信,让她乘船去投奔他的友人遣唐使小野。

    祖父的拳拳爱子之心,日月可鉴。信中言辞恳切,甚至带上了乞求的意味。

    通读之后,白绯不由得双眼泛红。她想起了自己的爹爹旱神。为了子女,他们能纡尊降贵,去讨好、恳求他人。这种她在现实中从未接触过的深沉情感,令她无法不动容。

    抹了抹湿润的眼睛,白绯把信纸细心地叠好,郑重地装回了信封。舒了口气,她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但白绯不准备继承这个身体的名字。除非必要,她在“梦”中都将不会使用身体的本名。

    虽然容貌如何变化,她便是她,但是白绯依然害怕悠久的时间会用身体的名字取代了她的本名。到时候,她将习惯身体的名字,而忘却自己真实的名字。长此以往,她渐渐地也会遗忘真实的自己吧。

    在船上不知过了多久,白绯已经适应了这种摇晃感。船上的生活着实无聊乏味,但白绯却总觉得时间怎么都不够用。因为她正争分夺秒地跟着原岛国居民学习日语这门语言。想要在异国他乡好好生活,语言是必过的关卡。

    “其实白姑娘不必如此费力。”原名藤子的中年妇女含蓄地笑道,“认识汉文就着实了不起了。虽然本国的口头语和大唐相差甚远,但官员贵族皆以通汉学为荣。”

    白绯知道平安时代的贵族官员都推崇大唐,但这不代表一个唐朝孤女能在不通语言的情况下好好地在异国生活。再说,她还怀着接近权势滔天的藤原北家的目的。

    “藤姨,古话说‘入乡随俗’。我想更多地了解那个国家。”白绯浅笑道,“我对您曾吟的那首诗歌很感兴趣。比起讲究格律的唐诗,它显得更加随性柔美。”

    “啊,那是我随意吟的,根本无法与汉诗相提并论。真是羞煞我了。”话是这么说,藤子却笑靥如花,宛如春日优雅的紫藤萝。“若白姑娘感兴趣,我倒可以教一教。还希望姑娘能再弹古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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