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蜘蛛丝08

    迷宫之中，这样的场景反复出现。

    封闭的环境是最好的催化剂，隐秘的愤怒和怨恨在此刻愈演愈烈。

    最开始是商业街的这两位村民，紧接着是其他的人。

    黄泉迷途，人世迷宫。

    人们的憎恨愈演愈烈，他们对着少年伸出手，喉咙里模糊不清地溢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明光院净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在幽暗的光芒之下，他的肤色苍白，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瓷偶而非人类，既无爱憎，亦无喜怒。

    可正是这样的他，才显得愈加与人世格格不入，像是个异类，只让人觉得越发遥远，永生永世不能触及。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了。

    “我要诅咒他们，这样的话，他们就会下地狱的吧？”

    “我也要诅咒他们，如果他们去世的话，您是否能够多注视我一眼呢？”

    “哈哈哈，都下地狱去吧。”

    ……

    混乱的场景之中，人们彼此扭打着，他们的表情扭曲，像是已经疯狂到了极点。菜菜子和美美子蜷缩着互相抱紧了对方，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这到底是什么？

    然而面前的少年只是稍微向她们走了一步。如枝叶葳蕤般层叠的衣服厚重，拖行在地面上时，沾染了不知是血还是秽物的污渍。

    于是他的衣摆就稍微凌乱了一些，露出了藏在衣摆下的那双脚。

    他没有穿鞋，赤足走在地上。那双脚足尖圆润，也是不见血色的瓷白色。在踩过地面的时候，这双脚没有沾染任何污物。

    就仿佛他生来便是如此般，不染尘埃，不生邪秽。

    周围嘈嘈杂杂的声音愈发强烈。

    他们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能听清楚了，可是那也没有关系，因为从他们的表情中就能够判断出来，他们说的尽是一些诅咒他人的话语。

    明光院净看着面前的人们，他微微侧过头，于是他脖子上的那串铃铛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响声穿透了长夜，也穿透了面前的人们与这个寂静的夜晚。

    明光院净又听了一会儿。

    而就在这个时刻，他脖子上的蛛丝忽然无限延长，从他的脖子上伸展开来，幻化成了另一个形状。

    在人类与地狱结定契约之前，会收到地狱送来的稻草人。如果解开稻草人身上的红线，就意味着与地狱结下了契约。

    那是用怨憎、用一切属于人类复杂的情绪织就的红线。

    而在此刻，蛛丝被人类的情绪所感染，也同样幻化成了一个蝴蝶结。绳子的边缘就像真正的蝴蝶一样颤动着翅膀，停在少年的脖子上，振翅欲飞。

    而那些挣扎着的人类们就婉如被蛊惑了一般，他们对着蝴蝶结伸出手来。

    金色的蛛丝尾端长长延伸下去，在即将解开蛛丝的瞬间，遥远的地狱中，仿佛传来了谁的叹息声。

    时间在这一刻，忽然无限停滞。

    仿佛有个声音在问他。

    “净，明明只要你放弃同禅院甚尔见面，蛛丝就会解开，为什么你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是何等罪孽吗？”

    明光院净仰头听了一会儿这个声音，他轻轻问：“所以，这一局，是我赢了吗？”

    那个声音越发急切：“这根本就不是输赢的问题！”

    漂亮的少年伸出手来。

    苍白的骨节缠绕着蛛丝，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平时并不常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地狱里待得久了，就连笑容里也带着几分虚假。

    而显然如今这个笑容是真的。

    明光院净看着虚空之中，他说：“你不回答我，那就是我赢了。”

    他身边的人类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他们对着蛛丝伸出手来，仿佛握住了他们回到人间的唯一希望。在这个时候，如果、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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