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蜘蛛丝05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还攥着脖子上的蛛丝，一串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抬眼时长长的睫毛也颤动了两下，露出了那双饱含爱意的眼睛。

    似春雪融成溪流。

    如朝露溢出光辉。

    他原本就长得很好看，活着的时候过于秾丽的美，在死后甚至带上了一些诡异的感觉来。

    如果这张脸放在别人的身上，大约会因为这种诡异的美而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可是站在甚尔面前的这个人，他好像对其他人总也说不出来什么过分的话，一颗心完完全全寄托在了甚尔的身上。

    甚尔含混不清道：“小坏蛋。”

    他说了这样一语双关、可爱又充满暗示的话，甚尔哑口无言了，他好半天也只说出这么一句“小坏蛋”。

    尽管他们连触碰也无法做到，可这样能够面对面交谈，已经是梦里也想象不到的事情了。

    在说出暧昧的话语之后，少年的脸上慢慢染上了红晕。可虽然还有些羞涩，他眼睛里却仍然跳动着希望的光芒。

    他说：“我会来见你的，不管有多难，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请一定要等我，我会非常、非常努力的。”

    他一段话说得毫无滞涩，带着祈求般望向面前的人。他这模样实在过于可爱了，无论是谁看到他的样子，都不可能毫无动摇的。

    就像曾经无数次被蛊惑一样，在这一刻，甚尔觉得，他麻木的心脏开始跳动了，心跳声声激烈如擂鼓，催促着他给对方一个完整的拥抱。

    可他做不到。

    甚尔说：“我可没有耐心等你……不过，如果你按照我说的那样做，稍微分给你一点耐心也没有关系。”

    明光院净惴惴不安道：“是什么？”

    禅院甚尔说：“再说一次吧，你仍旧是爱着我的，对吧？”

    层层枷锁之中，明光院净朝着面前的人伸出手。他脖子上的蛛丝越发收紧，杜绝了他前进的任何可能性。他原本是想要说话的，但是脖子被这样紧紧束缚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张嘴的时候，嘴唇开合，发不出半点声音。

    少年终于放弃了。

    他看着面前近在咫尺、却没有办法接近的恋人，他忽然伸出手，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无名指是用来保存戒指的地方，他虔诚地亲吻了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后，又抬眼，满脸希冀地看着恋人的模样。

    直到这颗心化为齑粉，直到灵魂也不复存在。

    禅院甚尔望着自己已经堕入地狱的恋人，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也同样亲吻了自己的无名指，就像是他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做过的那样。

    甚尔说：“知道了。”

    甚尔妥善地收好了那个恋人给予他的答案。

    于是他那些因为过于痛苦而暂时被搁置的过去，就变得不再那样重要了。

    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亮着灯光的手术室大门、雨天冰冷的墓碑，就成了一个个矛盾的画面，既刻骨铭心，又慢慢被此刻恋人的模样所抚平。

    真好啊，他想着。

    堕入地狱也好，是幽灵也好，正在收割着人类的灵魂也好。

    这些对甚尔来说都无所谓，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就算没有明光院净，这些人也会因为什么意外死去，所以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他根本就无所谓。

    他的恋人如今仍旧爱着他，而他保存在对方胸膛里的那一半灵魂仍旧存在，这就已经胜过了世间万物。

    明光院净捂着自己的脖子，嘴唇开合，他仍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可一直以来焦躁不安的心，在这个时候平静了下来。他仰头，透过自己的领域，明光院净望见了迷宫之中的人们。

    地狱迷途，可是人世比地狱更加幽暗。可如果他爱的人仍旧在人世，那么无论用怎样的办法，他都必定要回到对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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