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

    然而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季怀第一次体会到晚上睡不着是什么感觉。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翻来覆去一会儿是什么地狱海什么血蝶,一会儿是湛华舍命救自己时的场景,乱糟糟的。

    半睡半醒间,他梦到了湛华。

    是那次下雨天,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般热,雨水打在芭蕉叶上噼里啪啦,雨气氤氲中湛华撑了把油纸伞朝他望了过来。

    那一眼又冷又淡,偏偏好看极了。

    “季怀。”梦中的湛华在叫他的名字,“过来。”

    季怀下意识地向他走了两步,停在了雨中,雨水很冷,季怀冻得有些发抖,然后他听见自己模糊的声音:“湛华,你不要骗我。”

    湛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站在雨中,穿着那身泛白的僧袍,不悲不喜地看着他。

    雨骤然大了起来。

    冰冷的雨水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难受到无法呼吸。

    季怀开始本能地咳嗽挣扎,然后在一片嘈杂与火光中睁开了眼睛。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去……去提水来!”

    “客人在里面……快!”

    外面的声音在火中变得遥远又模糊,季怀抹了把脸,却摸到了一脸的水。

    一块湿帕子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口鼻,季怀一惊,就听到了梦里熟悉的声音,“是我。”

    季怀转过头去,借着火光看清了站在身后的人。

    是湛华。

    “跟我来。”湛华冲他伸出了一只手。

    季怀攥住了那只手。

    清瘦,冰冷,却又奇异地让他感到了安心。

    湛华并没有带着他往外走,而是冲向了火更大的地方。

    季怀来不及阻止,就被人牢牢箍在了怀里,头被对方强硬地按到了肩膀处,顺势护住了他的后脖颈。

    季怀感觉到他们在不停地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季怀被摔得头昏脑胀一时没能爬起来,紧接着就在混乱中听到了一声闷哼。

    “湛华!”季怀赶忙爬起来,在一片黑暗中抓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受伤了?”

    湛华收回手中的刀,将旁边尚且温热的尸体靠在了墙边,反手抓住季怀的手腕,“没事。”

    季怀松了口气,然后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由又紧张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徐家的密室。”湛华声音忽然顿了顿。

    季怀只听咔嚓一声,原本漆黑的密室中瞬间亮如白昼。

    原来两人现在正站在一处甬道的尽头,而前面,是一处占地极广的空地——说是空地也不够准确,因为空地四周有十几根支撑的柱子,上面涂着鲜艳的红色颜料,上面缠绕着手臂粗的铁链,上面挂着些黑紫色的絮状物。

    柱子的顶端镶嵌着无数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密室照得亮如白昼。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响动,季怀刚想转头去看看,就被湛华按住了后脖颈。

    “没事。”湛华没有松手,动作中带着不易察觉地强硬。

    季怀于是没有回头。

    两个人的身后,七八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一个甚至已经将手伸到了季怀的脚后跟附近,只需一点便能触碰到季怀。

    那人已经咽气,瞪大了眼睛盯着季怀,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湛华微微偏过头,冷漠地看了那具尸体一眼,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带着季怀走进了那间诡异的密室。

    一阵阴冷潮湿的感觉瞬间从脚底席卷全身,季怀警惕地看向周围,然而只有诡异的寂静,他忍不住朝着湛华的方向凑近了几步,“咱们来这里作甚?”

    湛华看了一眼他脖子上面缠着的布条,旋即移开了目光,“来制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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