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托韦洛集市上

  “就这样。贝洛港大集上货物都不贵,就吃的喝的住的贵,贵得要死!”管家对荣兵几个解释道。

  荣兵点点头。抬眼望去,这真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淌着黄金、白银、宝石、汗水、鲜血、梦想、和贪婪的欲望之河啊……

  看看这人声鼎沸万头攒动的繁华大街……

  看看这一间挨一间的商行店铺和琳琅满目的商品货物……

  看看这些熙熙攘攘形形sè • sè 的官员、士兵、市民、商人、伙计、职员、水手、骡夫……

  再看看那满街的乞丐、jì • nǚ ……对了,或许还有强盗小偷和骗子。

  繁华的梅塞德斯区“拉梅塞大教堂”东边的赖尔街上,管家指着一家看起来高大气派的门面气哼哼地对荣兵说:“罗宾先生,就是这家迪西福商行!掌柜就是个大骗子!”

  “噢?”荣兵打量着这间门口站了好些人的店铺,捏着下巴沉吟着……这“弟媳妇商行”看起来相当正规而且规模不小啊,这能是专干诈骗的?不会是管家真的不小心打碎了人家店里的传家宝,被扣下那两百箱马提尼克岛“德帕兹”家族酿造的“三河”朗姆酒,又赔了人家80比索,没法跟总督交账,就抵赖说是被人家骗了吧?

  荣兵不是来替管家撑腰找回场子的。他是和老德克、切里,分成三组来大市场采购造船所需的材料。钱的问题还是唐娜姐帮忙。订好采购的东西之后算出总数,然后唐娜姐会亲自去城里的“卡哈”(Caja)用汇票取出现金来给荣兵用于结账。听唐娜姐说,西班牙的“卡哈”是一个叫弗兰西斯科的阿拉贡神父在15年前创立的,和法国的“钱柜”(Caisse)一样,都是这时代银行性质的金融机构。

  在“弟媳妇商行”总共损失了一百多不到二百金路易吧。虽说也确实不少,但一来你管家当场就在法院官员的调解下认了那些赔偿;二来这贝洛港大集期间满街都是挎着军刀和短枪巡逻的黄狗皮和背着大枪的步兵团士兵,一帮外国人敢在这地面上惹事儿吗?惹了事儿你船都跑不出贝洛湾就得被铁堡的重炮轰成渣!

  荣兵摇摇头刚想离开,却听到那间商行里传出了争吵声,就示意小托尼去看看。片刻之间他就跑了回来兴奋地喊道:“嘿!罗宾!店里有个和你一样的人!”

  “和我一样?中国人?”

  荣兵快步走了过去,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店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几个闲汉端瓶啤酒或抓把瓜子,边看热闹边笑嘻嘻地相互挤眉弄眼低声交流,看样子应该是这附近店铺里的人或左邻右舍吧。

  店内,一个穿着黄色丝绸马甲,薄薄一层稀少的头发紧贴头皮的人背对门口蹲在地上,正哆哆嗦嗦地抚摸着一地的碎瓷片,用颤颤的抖音深情吟咏着……

  “记得……那是1715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凡尔赛宫中,太阳王陛下于病榻之上亲切地握住我七舅姥爷的手潸然泪下,之后就颤抖地毅然将此瓶交与他。陛下说这是他这辈子最为痛悔的一个错!为了庆祝这个错,特意致书中国大皇帝,为他亲手烧制了这个‘路易月下追欧根梅瓶’。太阳王说皇重孙太小,现在还不敢将此瓶交与他,怕他往里撒尿啥地。待他将来亲政之日,再由我七舅姥爷将此国之重宝于大典之上郑重放在新皇头上……七舅姥爷呀!兄弟我有负重托,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芳魂哪七舅姥爷啊啊……呃!”

  荣兵身前的一位女士“噗”地吐出两片瓜子皮,边嚼着瓜子边尖声喊道:“掌柜的节哀呀你要坚强!”

  “咋坚强啊?噢噢噢我地个心哪……也跟着碎成一片一片地啦!列位高邻都知道,这件绝世孤品元青花与我情同骨肉……天主哇!它就这么走啦……让我也跟它一起去吧!我要让这个中国人亲眼看看啥叫一尸两命啊!”

  掌柜嘴里说的这个中国人,此时正手足无措地垂手低头站在梅瓶的尸体旁默哀。此人约四十许年纪,眉目倒还清朗,但鬓边颌下的胡须黑白相杂,满面俱是风霜之色。身穿一件深蓝色的非儒非道中式长袍,头上却戴着顶荷兰风海狸皮彩羽帽,足蹬一双西班牙陆军牛皮战斗靴。虽然穿戴打扮不伦不类,但的的确确是荣兵来到这片时空里见到的第一个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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