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地狱“阿西恩托”下

    这也是最让团长奥德头痛的问题。他的这些黑人兄弟姐妹们曾经在从非洲到美洲几十天罪恶的“中程”里,被鞭子教会了说“嘛斯特耳”(主人)。可那个老德克和那个罗宾都不允许黑人们这么称呼他俩。那咋称呼啊?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称呼是很重要的事。如果你和对方张嘴就说话,连个合适的称谓都没有,那不是特别亲近的人之间,完全有可能跟你翻脸急眼的!

    但他们这些黑人刚刚从非洲大陆飘洋过海来到美洲,也不会别的词啊?奥德教他们说的“开普特恩”(船长),他们是学了就忘忘了又学,到现在也没几个能说对。

    更让奥德郁闷的是,德克公司几个最有权势的股东,竟然全都对他非常冷淡,甚至还有点躲着他。他向老德克和罗宾汇报工作时,人家都懒得正眼瞅他。不是低着头就是扭脸看别处。要说他们歧视黑人吧?却又不像。他们不但对老艾海伍亲热得像自家兄弟似的,连对小丘克都好着呢!和别的黑人说话时也都挺正常挺平和的。偏偏对自己这个被他们委任的黑人团长不待见……咋回事儿呢?

    奥德私下问过老艾海伍。艾海伍也发现这情形了,但他也说不出个原由来。奥德又问老艾海伍,他现在知道这个公司叫德克公司,也知道老德克是“开普特恩”。可他怎么觉得,那个敢和老德克在船舱里激烈争吵的中国年轻人罗宾更像是主事的人呢?到底谁是“嘛斯特耳”啊?

    可艾海伍还是摇头,他现在就知道德克公司是股东们集体说了算,其中老德克和罗宾主事更多些。但究竟谁是唯一真正的头儿,这老水手自己也糊涂着呢。

    愉快地劳碌了一天之后,迎来了星稀无月的夜晚……

    温暖明亮的营地篝火燃起来了。四周铺着大块的帆布,上面摆满了粗麦面包、木薯饼、煎玉米饼、大盘的辣椒沙丁鱼、大盆的龟肉炖鹰嘴豆、朗姆酒、啤酒、库拉索酒、树番茄、仙人掌果、巴贝多樱桃、和麒麟果。火上的木架还烤着刷好了酱料的牛肉和羊肉。

    火光映红了每一张笑脸,人们都在大声说笑喧闹着。当巴尼的鲁特琴声响起,人们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博伊奥和小话痨对视点点头,小提琴和横笛也同时奏响,水手们开始唱起那首上世纪就在英格兰民间流行的《约翰莱利》……

    ……

    哎呀,好心的先生

    我不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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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

    因为我有一个爱人

    他已随船出海远行

    ……

    塔拉坐在不远处,正用无法形容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那个年轻的东方人。塔拉就是小丘克的母亲。当她在“阿西恩托”被那些白人从她的孩子身边强行拖走时,那痛苦不亚于把她的心活生生地掏出来!再扔进沸腾的油锅里不停地煎煮……小丘克才五岁呀!他会被卖到哪儿?他还能活下来吗?在他漫长或短暂的未知人生里,都会经历什么样的苦难什么样的折磨?当一位母亲想到这些时,她的心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可忽然之间……神降临了!就在那个奇迹般的早晨,当她像行尸走肉一样被推进“买只狗”的大船舱里时,她的小丘克忽然哭叫着扑了上来……她的魂又回来了,她又能感知痛苦了,她又能哭了,塔拉死死抱住小丘克当场就哭昏了过去!

    她从伙伴和白人那里都隐约听到过,在他们的欧洲有一位“god”。这位“god”是比非洲所有的神祗都大的众神之神!据说“god”最伟大最仁慈,他能拯救苦难中的人。

    塔拉没见过“god”,也不知道这位“god”是什么样子。反正,她那善良质朴的丈夫被“巴索隆”(贵族)残杀的时候,没见那位“god”来拯救;反正,她和小丘克被“巴索隆”以21根铁条的价格卖给奴隶贩子的时候,没见那位“god”来拯救;反正,她在那个“阿西恩托”市场里被拖走的时候,没见那位“god”来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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