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父亲

    妈妈用纸给爸爸擦了擦嘴，又倒了开水端给他问道：“今天天气挺不错的，要不出去走走？”

    爸爸摇了摇头：“麻烦。”

    “那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爸爸有些不太耐烦地说。

    妈妈刚要起身，爸爸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妈妈回过头：“啥事儿？”

    爸爸低着头，酝酿了很久，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策，最后叹了口气：“把……边洛给我叫进来。”

    “啊？”妈妈怔住了，就连门外的边洛也睁大了眼睛。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跟洛洛说你住院了…”妈妈支支吾吾地笑着想要掩饰，但是她的撒谎技能实在太拙劣，爸爸就这么看穿一切般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很快她便没了声音，沉默地低下了头。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爸爸由于消瘦而显得松弛的脸耷着，深深的法令纹如雕刻般，透露着逼人的威严，他用沙哑而又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让他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妈妈看了看爸爸，又看看了门外，一脸为难的样子，就连邻床的人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就在这时，边洛捏着手，低头缓缓地走了进来，走到了爸爸床前，像是被现出原型一样。他用手蹭了蹭鼻尖，前额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出他游离不安的眼神，宛如一个刚犯了错的心虚的小孩，无地自容只听他用蚊子般地声音说道：“爸…”

    爸爸的面容回顾了些许生机，只见他看了边洛一眼，勾了勾嘴角，冷哼一声说道：“现在才知道见我，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呢？”

    爸爸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边洛心想道，他原本还期待着爸爸能缓和一下态度，他的嘴唇紧绷着，克制着自己，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该吵架的时候。

    “对不起…”边洛认输般地回答道。

    爸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什么，却没有立刻开口，过了许久后，才叹了口气妥协：“算了，我没力气跟你吵了…都吵了这么多年，我也厌了，你也听烦了……”

    妈妈松了一口气，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一半是心酸一半是感动，因为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父子会以这种方式和解。

    过了一会儿，妈妈说要回去准备午饭，多留给边洛和爸爸相处的时间。

    边洛就这么陪在爸爸身边，看着电视或玩玩手机，而爸爸则继续看自己的报纸，有什么需求，例如喝水，吃水果，上厕所边洛都一一满足，但全程都相当默契，没有什么过多的交谈，毕竟他和爸爸刚刚缓和关系，一时半会儿无法像平常父子般自然地聊天，再加之他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

    他和爸爸之间有太多的空缺，他不知道能弥补多少，或者说，这短暂的时间还剩多少。

    电视里正播放着本地电视台的新闻，今年省高考状元正接受着记者的采访，边洛这才意识到这两天是出成绩的日子，他看了一眼那个状元，并不认识，但看介绍是四中的学生，不是他们学校的。

    他的心中无端升起一丝的不甘，如果不出这些意外，或许出现在屏幕上的将会是他，受花团簇拥的也应该是他。

    他有些不敢看爸爸的表情，甚至想要换台，可这样做未免太心虚。

    然而爸爸的脸上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连邻床的人讨论自家哪个小孩的高考成绩也无动于衷。

    看来他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边洛在心中这样想到。

    没过多久，一直闷声不吭的爸爸又突然开了口：“边洛。”

    边洛立马抬起了头看着他。

    “你还想上学吗？”

    爸爸缓缓地说道，但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击打在边洛的心上。

    边洛微张着的嘴巴有些许颤抖，喉咙像是堵着了一般发不出声音，过了半晌，他才点了点头回到:“想，我想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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