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露(三)

    陈溱嘶地吸了口气,挑起一只眉看他:“你不怕我拿着银子跑了?”

    他们两个中间只隔着一张小方桌,其实离得极近,宁许之把手伸到嘴边压低声音道:“你内功深厚,却杂乱无章,应是自行修习无人指点吧?”

    陈溱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以她深吸一口气,而后颇为和善地笑笑,揣上碎银便往门外走。

    “丫头,听我一句劝,把伤养好再赶路!”宁许之瞧着她背影喊道,又摇摇头,“啧,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子。”

    镇上的小饭馆都在一条街上,附近有几家编竹筐和笼屉的,卖包子的店家隔壁是个小茶棚,陈溱便趁等包子出炉的时间去往隔壁打酒。

    “你知道吗?那虹蜺弯刀死了!”

    “嚯!老变态,死了活该!诶,他怎么死的?”

    “不清楚。”

    “不清楚?”

    “他死在北里最大的风月场揽芳阁,七窍流血,脖子上还有两个血窟窿。”

    “两个血窟窿?莫不是被蛇咬了?”

    “什么蛇能把人咬得七窍流血?”

    “说不定,是条美女蛇。”

    “那巫山叟修炼了邪功后,不知糟蹋了多少姑娘,被姑娘杀死,也是活该。”

    “嘶——什么姑娘能有这般本事,莫不是云倚楼从无妄之地出来了?”

    “嘘——”

    听到虹蜺弯刀的名号时,陈溱心中一沉,这老东西死得还是太便宜了,陈溱对他只有痛恨和恶心,是以连他的虹蜺弯刀都没捡。

    至于云倚楼,只能说风尘多奇人。

    听揽芳阁的姐妹们说,云倚楼曾是淮州春水馆的女伎,后来不知怎的手持一柄软剑杀了不少江湖子弟,甚至扬言要屠玉镜宫满门。

    但她毕竟是孤身一人,最终被几大门派合力捉拿,妙音寺的空寂大师见她身世可怜,力压众议放她一条生路。毒宗宋家便将传说中布满毒物的无妄之地腾了出来,将云倚楼困在那里。

    茶棚老板给她打满了酒,那边伙计便高声喊道:“来喽!包子出炉喽!”

    陈溱将两屉包子包上,揣好碎银,便准备回医馆。

    没走几步,一条毛色乌黑油亮、脖系铜铃的大狗忽然冲了出来,低吼着撕咬路边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又惊又惧,哭喊着欲挣脱,三个十来岁的少年立马围上前去拍手叫好。

    人命关天,陈溱抽起路边墙上靠着的一根竹竿冲上前去。

    黑狗被挑开后还欲上前,又被一竿压在后颈上。黑狗前爪推地扭着脑袋拼了命地挣脱,好不容易才从竿底钻了出来,就拖着长长的狗绳向后退去。

    它绕到中间那肥肥白白的少年身侧,又狗仗人势地狂吠起来。

    陈溱将小乞丐扶起,才发现着这正是先前给了她一枚铜板的小五。小五身上本就破烂的衣袖如今摇摇欲坠,露出的手臂上沾满了血污和泥土。

    陈溱看得愈发气愤,问那牵起狗绳的锦袍少年道:“何故放狗咬她?”

    小少爷趾高气扬地指着小乞丐道:“这臭丫头吃了小爷我丢给狗的包子,呸!臭要饭的!”

    小五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我看你的狗不吃了我才去捡……”

    “狗不吃了你就能吃?扔了都不给你吃!”那小少爷啐了一口,“晦气!”

    陈溱在揽芳阁待了五年,见过不少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盛京权贵,可她仍是不明白,年纪轻轻的小孩子是怎么生出这样一幅令人作呕的嘴脸的?

    小少爷娇生惯养,全靠狗来撑面子,见狗被打得溜了回来,他心中略有忌惮,便向两个随从打了手势,准备先行离开。

    陈溱用竹竿点了点地,笑道:“这就想走?”

    她这一笑,那小少爷莫名感到一股压力,嘴上仍逞强道:“不想让你们这两个要饭的继续脏小爷我的眼,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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