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软怕硬

 一队车马自北面行向汉中。

 林子跨坐在马背上,微闭着眼,身子晃动着,似睡非睡。

 直到前方有快马奔来,他睁开眼看了一会,见是舆情司旗号,遂打起精神来。

 “姜钩子,何时从东南回来的?”

 “就在前几日。”姜饭道:“已接回吴公家中子侄。”

 “王老将军呢?”

 “未曾办妥。”

 林子哈哈一笑,回身一指。

 “军情司深入栾城,已接来了郡王想见的敬斋先生。”

 姜饭连忙尴尬拱手,笑道:“林使司给我留些面子。我是来通传一声,郡王就在城门处准备迎敬斋先生。”

 看起来,舆情司到江南行事更简单些,毕竟在名义上李瑕还是大宋的郡王,沿途关隘尚可凭令通行,军情司往北面行事则难上许多。

 但这次,林子还真就派人往河北真定府接到了北地名士李冶。

 ~~

 李冶掀开车帘,已能看到远处的汉水,以及屹立在迢迢汉水边的大城。

 “千山万水,被掳至此间了啊。”

 他抚着花白的长须感叹了一声,神色悲哀……

 李冶字仁卿,号敬斋,河北真定府栾城人。

 他出生时,正是金国由盛转衰之际,朝廷滥发纸币,物价飞腾,国虚民穷。

 少年时,他与元好问结交,一同外出求学于名儒,才名播于天下,世称“元李”。

 中年考中进士,知钧州,治理地方,以廉直能干著称。

 之后,蒙古灭金,他与元好问见天下形势已不可为,拒绝入仕蒙古,避居山西,潜心学问,对“天元术”作了总结,写著了《测圆海镜》。

 十年前,忽必烈经略漠南,遗民的生活有所好转,李冶得以回到真定府,在封龙山建书院,教导子弟。

 四年前,忽必烈专程派人请李冶入朝,李冶提出了几条建议之后即返回封龙书院,潜心数学,写著了《益古演段》普及天元术。

 去岁,忽必烈称帝,再次请李冶出仕,并给予了最清贵显要的“翰林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一职,李冶又以老病为辞,婉言谢绝。

 他对忽必烈犹有不满。

 “世道相违,则君子隐而不仕。”

 至此,李冶已隐居不仕了近三十年,他年岁已六十又九。

 一辈子已在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境遇里转眼而过,年少时经世济民的抱负已过去了。

 没想到,五月中旬时,有人以张家五郎的名义至封龙山书院,以交托旧友元好问遗稿为由拜会。

 李冶并未疑心,张柔一直以来就对金国遗民文人照顾有加,真定离保州亦不远,张五郎派人回保州办事,路过真定实属平常。

 双方相谈,李冶才知宋国阃帅李瑕已取关中之事,再谈到老友商挺如今处境,不免唏嘘。

 得知杨果、元严已投奔李瑕,他已预感到对方有些奇怪。

 最后,杨果的书信被拿了出来,李冶方才惊觉,张家五郎竟已叛蒙投宋了。

 “恳请敬斋先生携家人、子弟往汉中,施经世手段,解生黎困厄。”

 “你们!”

 李冶很愤怒。

 他尚不了解宋国,也不了解李瑕。

 但无论如何,派人强行将他这垂垂老矣之人掳行千里,确实是太过蛮横且失礼。

 忽必烈尚且没有如此强逼。

 由不得李冶了,车马以北上运粮归还亳州之名南下,却不走河南,转道山西,抵黄河边,趁夜渡河。

 一路山长水远,先是到长安见了杨果,一番长谈,李冶怒意稍减,心中却还有许多埋怨。

 再沿蜀南而下,终于是望到了汉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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