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山鬼柳君

    陵山治所在燕京城中,礼部的一处衙门。

    但鬼柳君却在燕京城外。

    离城向西北行百里远,进入深山之中,本是一座前朝皇陵,因战乱而被盗掘,只余下一座空坟山,便是鬼柳君的山门。

    方休趁着夜色遁入山中,催动神识,感应着地脉走势,很快便寻到风水最佳的山头。

    只见半山腰上一座孤零零的庙宇,门前栽着一株张牙舞爪的阴柳,树枝上吊着许多纸钱串,与一只贴着白色喜字的大红灯笼。

    时有一阵夜风来,刮过树间,发出一阵诡异的呜呜声。

    白喜灯笼、纸钱串、阴柳条,合着那声响一同摆动,好似在招揽过路客人。

    方休落到庙宇前,已是许仙装扮。

    便听得庙宇中传来一阵吹拉弹唱的动静,好似在唱戏。

    “敢问这位前辈,是来拜访我家师尊吗?”

    挂在阴柳上那只贴着白色喜字的大红灯笼忽而一晃,从树杈掉下,化作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

    白色喜字仍在她的红盖头上,被两只鸳鸯刺绣围绕。

    枝杈上的纸钱串亦是一阵抖动,哗啦啦崩散作漫天飞舞,最后聚成一个人形,只一眨眼,便变作一个颤巍巍的素袍老太太。

    方休扫视她们一眼,不由得眉头一皱。

    竟是两只鬼?

    鬼修听着晦气,却不是鬼,只不过修行阴魂鬼魄之道,把自己练得阴森森跟个鬼魂也似,才被唤作鬼修。

    而眼前这新娘子与老太太,却跟王陈氏与离婵姐妹一般,是实打实的两只鬼。

    鬼气凝实不散,宛若真正人身,这是……堪比先天真人的鬼将。

    两只鬼将看门,这鬼柳君倒是好大的排面。

    只不过,若她们口中的师尊是鬼柳君……

    可就犯了大忌讳!

    人身有修行法,鬼身亦有修行法。

    而张岭说过,道门有明令规定,人身不得修行鬼身法,鬼身亦不可修行人身法。

    就算只是师徒相称,也已经犯忌。

    “你们是谁?”

    “前辈唤我一声红娘子便是,这是我师妹白太婆。”

    身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恭敬应一声,又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本座许仙,来寻鬼柳君。”

    方休表明身份。

    “许仙?”

    红娘子噗哧一声,惨白的手掌捏着一块纱巾,伸到红盖头里,捂着嘴咯咯发笑。

    “师姐笑什么,怎能在客人面前无礼?”

    白太婆皱眉道。

    “你这蠢太婆,又不得师尊欢心,自然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红娘子伸手一挥,便有一阵阴风往白太婆袭去。

    “咦呀!”

    一声凄厉鬼鸣,白太婆料不到师姐会突然出手,根本不及躲避,便被打散成漫天纸钱。

    “前辈,请随我来。”

    红娘子刻意将前辈二字说得极重,娇笑一声,便领着方休往庙宇内行去。

    方休连燕山都可走一趟,也就懒得猜她在笑什么隐情,大大方方迈进庙门。

    便见庙中有一张戏台,边上是乐师吹奏拉弦弹拨,台上一个神君打扮的戏子,正抖开花腔唱着一出《飞仙会》。

    戏台前的观众,只有一个倚靠在太师椅上,捏着花生配酒的老汉。

    “师尊,许仙……”

    红娘子开口,提及许仙二字又忍不住笑一声,才接着道:“许仙前辈来访。”

    “许仙?”

    庙中的唱戏动静一停,乐师们住手不动,立时变作僵硬纸人。

    哗啦。

    是一把花生米落地。

    那看戏的老汉竟也化作一个面无表情的诡异纸人。

    反倒是台上唱戏的神君,将脸一抹,显出一张阴沉沉,却含着笑意的人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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