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疑无路

    按照惯例,比照往年的故事,紫荆关镇守总兵准备让几家乡绅大户牵头,操办一场迎神赛社,打算请拒马河的龙王爷出来走动走动,最好能祈晴为雨,好好地去一去心里的燥气。

    告示贴出后,果然来了不少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发了一笔小财的豪强大户,他们家大业大,不知道有多少地点隐秘的粮仓,哪怕田地荒废个年,都是吃喝不愁的,反而趁着蝗灾,大肆侵吞抛荒的无人田地,赚地盆满钵满,吃地是脑满肠肥,十分快意。

    紫荆关邻着五台山,此山不比终南捷径,却也有不少修真之士,在山中隐居,神出鬼没,云里雾里,偶然间被人看到,引以为传说,就是几番添油加醋后,多有荒腔走板,显得十分怪诞可笑,时人半信半疑,不信的居多。

    临近立夏,雨水稀少,暑气缓缓升腾,午时三刻,奇峰口城来了一个摇唇鼓舌的算命师傅,只见他左手擎着一根旗幡,上书“铁口直断”四字,右手拄着一根枣木手杖,一根枯枝穿过发髻,鼻梁上架着一副阴阳墨镜。

    这副眼镜右眼晶莹透亮,左眼涂抹黑墨,左眼眼角皱纹密布,估摸是瞎了,不出五弊三缺之属,下颌五缕长须,随风飘飞,有些仙风道骨的气度,单看那副阴阳眼镜,却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算命师来到城门告示栏处,看了一眼迎神赛社的帖子,动用了紫荆关镇守总兵的宝印,起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把头摇了摇。

    “镇关守将约莫是在战场上,亲手杀过不少敌人,写得这一手大字,这叫一个铁画银钩,这叫一个俯仰从容,唯一可惜处,就是太过于刚直。这个中字,落笔似箭,去势太尽,恐怕有些不妙!”

    算命师忍着没有说出全部实话,暗中扣着那句“近日必有血光之灾!”,避开这张煞气扑面而来的帖子,自顾自进了城。

    算命师走过城门,瞧见三重夯土排墙,小小地吃了一惊,心里暗叹天下九塞排名其四,果然名不虚传,从容穿过,就看见一条直道,估摸着至少有五百步,金铁兵器的萧杀之气,逼地自己喘不过气来。

    “奇哉!怪哉!我被朝廷鹰犬追杀,原本打算混进灾民里,出关后与伙伴们回合,不料灾民走得急,眼看着都封闭门墙了,一时半刻也出不了关。只是,续命师卫布算定,紫荆关乃我等唯一生路,为何此地会让我心惊胆颤不已。究竟是哪里出了差池?”

    装作算命师的诡怪之人往前走五百多步,看见直道尽头是一座草市,既有市井小民出来摆摊挣几个闲钱,也有附近乡镇农夫、猎户进城贩卖田产山货,至于带刀抱剑的游侠,保镖护卫跟着的行商,目光炯炯的江湖客,等三教九流之士,也有在草市出没。

    可是,此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位江湖术士的摊子,面前是一锅煮开的热水,浑浊不堪,泛起面浆挂糊,背后是一座丈许高、丈许宽的蜃墙,也就是用蜃壳粉末刷过的灰墙,他表演的江湖把戏,乃是上不了台面的【剪纸煮面】。

    附近围观的市井百姓还不少,哪怕亲眼瞧过很多次,也是看不破其中的诀窍,就算走到江湖术士面前,想要拆穿他的把戏,便是同行也拿捏不住马脚。

    那位江湖术士伸手从背后的墙上,随意撕扯下一大块墙纸,当众抖动几下,的确是普通纸张无异。只见他将墙纸对折,折了几下,从左手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子,咔哧咔哧地剪开,约莫两指宽,像极了裤腰带,抖散开来后,成了蓬松的一团,扔进煮开的沸水里。

    算命师心里一动,闭上完好的右眼,缓缓地睁开左眼,旁人不知道,这是一颗无数细小如豆的瞳孔,汇聚而成的诡眼,匆忙地扫视过后,却没有任何发现。

    “竟然不是同类?我还以为是切割路径的剪纸人……要么他隐藏地很深,要么他压根就是一介普普通通的江湖术士。”

    算命师闭上左眼之时,那人用两根长筷子在沸水里捞挑纸条,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人群,冥冥之中,正好与睁开右眼的算命师对视了一下,叫后者平静的心再度掀起了波澜,忍不住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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