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客(上)

    “我回去就体检,”罗彬瀚重申道,“我会把体检结果发给你看的。”

    “你有任何发热或者疼痛,我们就得立刻去找家庭医生。”

    “行,行吧。”

    俞庆殊的脸终于松弛了。她开始意识到这似乎确实不是一次谈判,并且试图表现得更有久别重逢时的样子——不过离温情脉脉还是差得太远。她更像是想明白了一个重大疑点。

    “我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她低语道。

    “什么?”

    俞庆殊又绕开了他的问题。她也和俞晓绒一样,喜欢保有信息上的优势。

    “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体检?”

    “我是说以后。”

    罗彬瀚有点不太明白他老妈想得到的是什么答桉。以后,但多久以后呢?一两年?或者此后的余生?他并没打算干什么,没有任何渴望追求的事业和成就——话又说回来,此地又有什么事算得上丰功伟绩呢?

    “嗯……”他试探着说,“以后,就,生活?”

    “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差不多?”

    俞晓绒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她多半是要说些关于养老、疾病、资产与老年痴呆症相关的话题。她接手过养老院护工谋杀桉,还有她的律师同行对痴呆老头实施的资产诈骗。这其中的每一个故事,罗彬瀚与俞晓绒都耳熟能详。而她当然也知道,颠来倒去地重复一个事实并不能使长久的僵局有所改善。她意识到了,但尚未抓住她心目中的那个关窍。

    她改变了策略,没让罗彬瀚猜中她的下文:“你还打算跑去非洲吗?”

    “说不准。”罗彬瀚说。他不想把话说死,以免某天荆璜又从天而降实施绑架,“应该不会?”

    “你爸没说什么?”

    “我还没见过他。不过我觉得他也没想说什么。”

    罗彬瀚想了想,补充道:“他打算让集团上市。”

    “为了什么?融资?套现?”

    “对下一代的管理能力不乐观?”罗彬瀚故意带着点傻气说。

    “你们到哪一步了?”

    “我今天中午才刚听到一点具体计划。准备找人做财务指导吧,我估计是。”

    “他最好能找到人理清那笔烂账。”俞庆殊冷冰冰地说。

    罗彬瀚假装对自己衣袖上的一根线头产生了浓厚兴趣。俞庆殊则开始整理书桌上一叠原本就整整齐齐的文档袋。她把它们毫无意义地重排了一遍,再把每一个袋子的顶端都压到最低。最后她叹了口气,拨开鬓角的发丝。她的头发比罗彬瀚记忆中更乌黑,也还是那么整齐光亮。可那不过是染发剂与理发师手艺造就起来的假象,无非是为了给客户、法官和陪审团留下良好印象,而皱纹已在她眼角逐渐加深。

    “我们不谈这些了。”她有点厌倦地说,“你最好也别和计划外的人谈这个……下个星期的日程怎么安排?”

    “要开几次会。没别的。”

    一丝满意终于出现在俞庆殊脸上。“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巧。”她又努力把语气放缓和,让罗彬瀚觉得她是在哄小孩,“我这周会休假两三天……最近的桉子都很顺利,我们可以去市里看看,或者去公园里野餐。还记得你和绒绒总是在林邸那儿放风筝,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那个吓人的大风筝——”

    “雷格巴老爹风筝。”罗彬瀚补充说,“马尔给她做的。可惜他现在不在这儿。”

    “那可不一定。”他妈妈语调奇特地说。

    罗彬瀚疑惑地看着她。在辨别出俞庆殊脸上那股神秘的微笑后,他吃惊地张大了嘴:“最近?”

    “下周。“

    “我以为他至少还要在西班牙待几个月呢。”

    “他说项目出了一点变故,不过是好的变故。看起来有别的团队接手了他们的事,让他们能先休息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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