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枝磷陀(中)

    窗外的细雨,在拂晓时分彻底歇止。云层映出金红曦辉的同时,在另一侧同时浮起淡色的虹桥。明亮如火的新阳就在这两幕奇景中间缓缓升起。

    看到那彩虹的颜色,周雨就不由地再度回想起桑莲。坐在这样清美的晨景前,他就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桑莲真的被“野猫”吃掉了吗?

    从体型来说自然是绝无可能的,但这件事并不能以常识定义。无论是他还是摩天,当时都是以理所当然的口吻来谈论这件事,就仿佛一个小女孩吃掉超过自己体型百倍千倍的怪物,这件事没有一点值得惊讶之处似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为自己当时的表现感到吃惊。那些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判断,他甚至自己都搞不明白理由。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偶然地失口,而是频繁到快要形成习惯的程度。

    再这样下去,他就快无法分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抛开这些事情,其他要考虑的也有许多。已经用尽的无梦香,张沐牧和陈伟的安全,还有丢失在怪物遗体上的“复仇”。这些到底要怎么解决,他甚至连思考的力气都快没了。

    不管怎样,必须先找到张沐牧才行。就算摩天先前说的是实话,眼下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把张沐牧作为重要的筹码。

    “坦白说,我希望你现在能睡一会儿。晒太阳并不是足够有效的恢复方式。”

    身后传来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紧接着,李理端着咖啡走到周雨旁边。她望着窗外说:“今天是个好天气。我希望你的心情也一样。”

    周雨盯着她手中的咖啡杯看了几秒,然后才答道:“那恐怕做不到。”

    “我能看得出你有烦恼,而且我也确信自己能为你解除一些。”

    “你知道摩天通常把绑票的人质关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

    “那么只能谢谢你的好意了。”

    这时李理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周雨。在晨光下,她的形象前所未有的清晰,周雨这才注意到她的形容实际上相当憔悴。眼圈发黑、皮肤枯黯,及肩的短发也缺乏打理,凌乱地四处翘散着。那是一种长期熬夜与过度工作而导致的病态。

    李理用左手握着咖啡杯,右手搭在左臂上,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袖管。

    “我确实不知道红森区的代理人喜欢把人藏在哪里。”她说,“然而——就在几天前,当他试图在我的私人产业里非法拘禁一位年轻女孩时,我不得不加以制止,把那个女孩置于特殊保护之下,以免损害我的经营信誉。”

    周雨猛地扶住椅子,想要从原地站起来。在此之前,李理把他按了回去。

    “我强烈建议你坐下说话。鉴于你双腿现在的状况,周雨先生,你离截肢也只差一步之遥了。”

    “那女孩情况怎样?”

    “毫发无伤,如果不算她迷路时摔的那一跤。”

    “……我以为她在那个家伙手里。”

    “我看得出这种误解是如何产生的,但如果你足够仔细,周雨先生,你会发现那位代理人从未亲口向你承认这一点。这是很有意思的现象,尽管此人卑鄙、凶残、毫无人性,他却会尽可能地避免直接撒谎。而如果你足够谨慎,在采取行动前要求与人质联系,就会发现他难以向你提供握有人质的证明——事实上我本有意在隐瞒那位代理人的前提下将此事告知于你,但你的行动效率令我缺乏准备时间。”

    尽管她的语气尚属温和,周雨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谴责意味。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之前狙击摩天的人是你吗?”

    “正是我本人,先生。这件事的幸甚之处在于,你当时恰好倒在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若非如此,以我仅仅三年的射击训练经验,只要出现一点失误,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老虎’也是你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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