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定为真诚所在(中)

    “你真觉得这套管用吗?”他说,“割掉一茬旧的,再培养一茬新的?听起来和春天可没什么关系哦?听起来像是谁把外头的野地当自己家的花园。当个使唤丫鬟们的老农场主挺气派的,是不是?”

    阿萨巴姆猛地抬头,罗彬瀚毫不畏惧地瞪着她。他死盯那双夜色的眼睛,没有从中找到多少惊讶,于是他便晓得她是知情的——那陌生的凛冬之梦从何而来,阿萨巴姆定然知晓得比他更多。她不会告诉他,而现在弄清原因也并非最紧要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再也没法装作无动于衷。梨海市有成千上万只流浪猫,它们会死在车轮下、寒风中,或者是随便哪个精神病态者的刀尖,那一切都不妨碍他作为一个人类市民的舒适生活。可是倘若他被迫知道了哪只猫的一生怎样受苦和长大,知道它的前主人给它起了什么名字,又怎样虐待它,那名字倒成了夺走他快乐的诅咒。这些“知识”越详细,它们带来的刺痛就越鲜明。要长久地装作毫无良心,那毕竟也和保持良心一样使人折磨。

    那实在不应当。伐木工不应当知道树的故事,树也不应当知道伐木工的故事。他心想这定然就是那本书的恶毒阴谋。他不想再说下去了,可是那三个字却压在他的喉咙里。一个名字,三个短短的音节,那代表的是父亲与女儿。如果他说出来或许会被立刻杀死。

    “你不会明白。”阿萨巴姆说,“你是听从他的。”

    她那陈述事实般的淡然口气叫罗彬瀚有一种报复欲。那一刻他是情愿看到一个暴怒而危险的野蛮武神,也好过一个对着信仰坚定不移的冷血杀手。但他却无计可施,因为清楚辱骂和嘲讽都对一个虔信徒毫无作用。他是没法用言语劝她回心转意的——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想劝她些什么。他只是碰巧听闻了伐木工的沧桑往事,他只是想看到她有哪怕一丝的动摇。

    但是——下一秒他想到了一样东西——不是言辞或武器,也不会让他的处境有任何好转。可如果他只是想看一眼阿萨巴姆的暴怒,想看她为任何自己干过的破事而动摇失措,那东西或许却要超过任何肮脏或刻薄的字眼。于是他把手伸进外套里,摸到那个湿漉漉的圆筒。它已经被压得有点扁,但封口还算紧密。他的打火机虽不能用,匕首也一样能点燃东西。这再适合也没有了,一根尴尬仙女棒送给一位正牌黑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