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匹狼的碑

    半个时辰后,晨曦在广袤的大草原上拖着一道长长的虚影信步前行。

    一狼二人,一男一女。

    时辰尚早,草原昨夜残留的凉意还有些逼人,云迟压低脑袋朝星石怀里缩了缩。

    阿妈说她并未痊愈,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有许多事情不能干。

    不能再撵着羊妈妈挤鲜奶,也不能策狼射雕,更不能轻易施展驭星术。

    一言以蔽之,忌讳和刚经历一场生死攸关外科手术的车祸病人差不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可以理直气壮、堂而皇之拒绝伍将军的比刀邀请,她实在不怎么喜欢舞大刀。

    太不淑女!

    相比霸道潇洒美少主,柔弱病娇俏女郎人设好像与她的现状更贴合。

    是以此时,娇弱不能自理的伏狼族少主,“迫于无奈”只能与星石将军共乘一匹狼。

    “嘎——嘎——”

    落了单的孤雁,真可怜哩。

    云迟手掌平行搁在眉毛上,抬头望着奋力飞翔的大雁,“小石头,射它下来。”

    大雁肚皮中箭,扑腾着双翅做垂死挣扎,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后坠入峡谷深渊。

    以生命为代价,不管是跳出的舞、还是奏出的乐,都绝美。

    云迟觉得这只早起的雁,有些碍眼,高高扬起的颌和微张的喙,好像都在嘲笑她曾经的狂妄。

    所以——

    雁死了!

    半刻钟后。

    云迟负手围着巨鼎砸出的深坑慢慢转悠,黛眉微蹙、杏眼微眯,若有所思。

    她实在很难把眼前这只高度不足一米五、直径不足一米,乌漆嘛黑冒着黑烟的破铜烂铁,和几日前金光勃发堪比半个篮球场的巨鼎联系在一起。

    两圈过后,她站在坑边,盯着坑底一滩血红犯了难。

    ‘这坑少说三米深。是滑下去呢?还是爬下去呢?总之不能跳下去。’

    “小迟!”

    在她凝神思考时,星石已经跳下深坑,张开双臂,仰头望着她,脸上挂着的笑容,和头顶的晨光一样是温暖的浅橘色。

    “小石头,我来啦。”

    云迟用尽量小的力量跃起,和那只失去平衡的大雁一样,奔赴一段极短暂的未知旅程。

    他们都受了伤,坠入深谷的大雁九死一生,那她呢?

    短暂失重后,臀部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她感受到星石接住她后微曲双腿的降落缓冲。

    她不是大雁,她会活下去。

    星石蹲在被巨鼎摧残到破破烂烂的白狼边上,一脸认真、郑重其事道:

    “小迟,你得多谢这头狼。”

    水分已经完全挥发,干涸的血块粘在白狼皮毛上,用手一戳,沙沙作响。

    云迟沾了一点干燥的血灰放在鼻尖闻了闻。

    狼血里混了人血,真臭啊。

    “沾了人血,怕是洗不干净,做不了衣裳斗篷了。

    唉,简单刷刷,留着给我裹尸吧。”

    云迟微微扭头,视线陡然撞进星石的灰瞳里,“不过,六七百年后,会不会更臭了?哈哈。”

    “云迟,你也忒没良心了。”星石把她的名字咬得极重,恶狠狠说道。

    话虽犀利,但他眼中平静温和,并未真怒。

    “我们星石大将军慈悲为怀,不如就替我就地埋了它吧,记得给它立个碑。

    碑上就写‘白狼先生,到此一游!’”

    云迟抬了抬下巴,目光投向白狼尾巴处的一团乌黑,继续道:

    “别忘了把你的大雁拾回去,这可是本少主和本少主的狼用命换来的。哈哈哈。”

    星石不理她胡言乱语,强行拉她一起在巨坑底部刨了个坑,把白狼和大雁一同埋了,又到附近的小树林砍了棵树,削成墓碑插在土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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