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花玥被百里溪带回去以后就生病了。

  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菩提树自化形以来破天荒体会因为一场暴雨催来的风寒。

  她怏怏躺在床上, 乌黑漆密的发铺陈在身下换了的海棠红的柔软床褥上,整个儿的缩在锦被之中,只看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浓黑的眼睫服帖的映在下眼睑处, 投下一小片阴影, 就连鼻息都轻缓地所有似无。

  百里溪从未见过她这般脆。

  无论从前受过多重的伤, 遇到天大的困难,她总是坚韧不拔的叫人害怕, 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 如同遭受了欺凌打击的雀鸟,可怜得叫人心尖也跟着疼起来。

  他把她柔软的手握在掌心, 不时低头贴在她额上探一探她的体温,给她灌输一些灵力, 可也不知她如今被他封印了修为的缘故, 高热始终都退不下去。

  她偶尔醒来, 也是昏昏沉沉,口中不停地叫着旁人的名字。

  有时候是镜镜。有时候是百里溪。

  但更多的是君父。

  一声又一声,像是要把他的心撕碎。

  他假装听不见,陪着她一块躺下,时不时的渡一些清水给她, 给她擦拭身子,灌汤喂药。

  她不清醒时与饮醉酒后一样, 总是格外的乖巧温顺,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服侍,既不吵也不闹,甚至都没有因为他骗她的缘故而闹脾气。

  偶尔, 她突然睁开眼睛看看他,清澈明亮如星辰一般的眼眸似是蒙上了一层纱,里面藏着叫人害怕的孤寂。

  她问:“百里溪,你为何要骗我?”

  百里溪亲亲她的眼,“是我错了。”

  她又阖上眼眸,乖乖地睡觉。

  他心想,她若是能哭就好了,痛快哭出来,他必定竭尽所能的哄她,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叫他觉得害怕。

  如此反复烧了三五日,到了第七日傍晚,她全身的高热才退下去,人也清醒些。

  她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看他一眼,越发显得脆弱,湿漉漉地眼神看得他心都碎了。

  “百里溪?”

  “我在,”他连忙把她从床上扶起来靠在怀里,偏过脸亲亲她的脸颊,“玥儿醒了?饿不饿?”

  她抬眸怔怔看他一会儿,目光停留在他精致的面具上,眼神蓦地冷下来,“你不是百里溪,你是魔鬼!”

  百里溪面色一僵,摸摸她鸦羽一般的青丝,将她抱得更紧些,低声道:“你说得对,我是魔鬼。可玥儿说过,无论我是谁,都会喜欢我。”

  她看他一眼,眼神淡淡,“如今我杀你失败,你杀了我吧。”

  百里溪喉结滚动,摸摸她的脸,“你知我不会杀你。你与我已经是订了血契的夫妻,我们以后会一直生活在一起,生一堆可爱的小娃娃。”

  她神情这才有些波动,从他怀里挣出来,咬牙,“简直是荒谬!我怎能与魔鬼生孩子!”

  百里溪闻言眼睛微微泛红,十分委屈的看她一会儿,嗓子沙哑,“玥儿累了,先好好睡一觉,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陪你。”

  他转身欲走,突然被她叫住。

  她道:“镜镜,是被你捉走的吗?你一直,都看得见它是吗?”

  他不回答,抬腿出了宫殿。

  花玥见他走了,拖着绵软无力的身子凝神打坐,试图调息。可是丹田内空无一物,体内再也寻不到半点灵力涌动的痕迹。

  巨大的恐惧席卷了她。

  她只觉得周身冷得厉害,牙齿打颤,咯咯作响。

  她摁住抖得厉害的手,在掌心画出一个符咒,试图催动。

  符咒同样毫无反应。

  她又试着凭意念控制物体,也都无济于事。

  他果然是封印了她全部的修为,如今的她于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花玥不甘地从床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镜子前,将披在肩后的墨发拨到胸前,衣裳褪到腰间,只见雪白瘦弱的背上偶尔会浮现出来的墨莲印记消失,肩胛骨以上的部位留有一组黑色的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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