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

    “陨仙林我不方便过去。”左嚣说道:“顾大人,把消息传给安国公。南斗余孽的头颅,是他的责任。”

    “不用。”姜望立即拦道:“听到您冲击超脱的往事,又惊闻凰唯真的风流,此刻我剑鸣匣中,不能自已。世间英雄,风华旷代,今朝不该叫昨岁寂寞——我和陆霜河有绝顶之约,也是时候履约了。”

    左嚣看着他:“记得上一次我跟你说的话吗?”

    “老爷子,我记得很清楚,请放心。”姜望认真地点了一下头,起身道:“你们慢一点吃,不要把我喜欢的霜花飞鱼吃光了……我会回来吃第二碗饭。”

    说罢他便要出门,但忽然心有所感。笑着对左光殊道:“光殊,等会斗昭要是过来,你就跟他说,我在外面有点事情,马上就回来——让他坐着等我,千万别走开。”

    欸?

    这话实在是莫名其妙。左光殊没听明白。

    斗昭不是失陷在阿鼻鬼窟了吗?怎么“过来”?姜大哥又是怎么知道他要过来?

    但也来不及问些什么,姜大哥的身影已经虚化,似鱼投水,泛影无踪。

    ……

    ……

    章华台深处,无尽信息星河中。

    大楚淮国公的法相虚立于此,巨大的星神析木今天并不发言,只有枝叶摇动,仔细梳理讯息。

    星河深处,响起诸葛义先的声音:“大楚有幸,能得左氏护国!老夫替大楚亿万百姓,谢过公爷!”

    左嚣的法相比道身更冷肃,也更见威严,此刻虚悬星河,俯观信息洪流,只道:“楚国亿万百姓,将相王侯,都应该谢过您才是。大楚积弊,始于太祖。根深蒂固,不可动摇。为了把局势推到这一步,您做了太多。”

    “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咳咳咳!”星河深处的声音,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道:“河谷一战,已经暴露问题。我们输的不止是国运,还有过往的选择。秦国变法多年,控扼百家,将校迭位,十兵替旗,以残酷的竞争迅速增强国力,朝堂新贵胜旧勋。也就是咱们,当初举旗反景,最后却成为比景国更顽固的贵族帝国。神霄若败,万事休提。神霄若胜,外患尽除……有些人天下匡一的心情,就按捺不住。我们再不改革,就没有机会了——咳咳咳!”

    左嚣皱了皱眉:“您的身体……”

    “不妨事。”星河深处的声音道:“两千年前我就该死了,是章华台一直吊着我的命,国势一直滋养我。老而不死,朽病成妖,也到了我该回报的时候。”

    左嚣一生看得起的人不多,对诸葛义先却很尊重:“先生在楚,四千年呕心沥血。您之所予,远胜于您之所取。这个国家,有您才是幸事。”

    “新政割了太多人的血肉,这是切身的痛楚,必然遭人痛恨。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公爷一样有胸襟,也不可能奢求有人剜肉不痛。天下之恨,郁而溃国。总要有人站出来,让人们有所宣泄——归根结底,大家都是楚人,还是要团结地往前走。”

    诸葛义先‘呵呵’地笑,信息星河里波涛翻卷,仿佛在招手作别:“我熬不住啦。算是最后做点事情。”

    人生万苦,莫过于一个“熬”字。

    星巫焚身以火,熬魂为油,已经太久。

    左嚣知道他早就油尽灯枯,明白这是最后的决定。

    他也知道,不止是诸葛义先需要承担。

    大楚以世家立国,大楚凭世家崛起,当年楚太祖熊义祯,在角芜山亲口所说,要与手足共天下。这将尽四千年的时间里,楚国诸姓世家为国家奋死,用生命争得军功,每一分荣耀都是用血染就的!

    皇室与世家共享天下,将近四千年了。如今朝廷向世家开刀,不啻于剖其肝剜其心,谁愿束手?这些举国累积的愤怨,是诸葛义先一人所能承担的吗?

    哪怕有他左嚣的带头,四大享国世家主动自我革新。哪怕楚天子把控朝局内外,已经剔除所有干扰的可能……那切身的痛楚,也一定会积恨在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