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百姓檐下燕(最后一天求月票)

    姜望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楚煜之的所作所为,在楚国几乎得不到任何实权人物的看好。因为九百多年前耀世的天骄凰唯真,已经失败过了。

    楚煜之再怎么努力,如何能胜当年?

    大楚太祖当初决定把世家的问题留给后来者,是否有想到这样的结果呢?

    历史的惯性是何等强大,当它在漫长的时光里惯性结潮,就连凰唯真那样的绝世人物,也无法更改潮涌的方向。

    面馆的屋檐下住了一窝燕子,已经习惯人声,并不害怕食客。泥沿上一群小脑袋耷拉着挤在一起,在热意不散的午后打着盹儿。

    姜望看着燕巢,想起不久前失败的启明新政,有些无法尽述的感慨:“我真想看看凰唯真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惜《楚略》里涉及他的部分,只有他创建演法阁、击杀游玉珩之类的记载,其余经历大都语焉不详,多为侧证。”

    左光殊说道:“其实司马衡先生当年写《楚略》的时候,对凰唯真有过详笔。但后来山海境不断升华,凰唯真有了归来的苗头,关于他的定论,就变得模糊了。”

    史笔讲究盖棺定论,现在凰唯真的棺材板没有盖稳,自然过往一切都要重新斟酌。《史刀凿海》这部史学经典,也不是一著永著,而是在漫长时间里不断推翻、不断修订。因为历史的真相,常常有许多个维面。

    信史的这个“信”字,不是说它永远不会错,而是它永远服从真相。

    姜望叹道:“凰唯真的定论变得模糊,演法阁的定位也跟着模糊了。”

    左光殊道:“有时候我也会这么觉得——演法阁本身的演变,比它所推演的术法更莫测。”

    姜望忍不住道:“旧时百姓檐下燕,如今养在雀笼中?”

    “这么说倒也没错。”左光殊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掩饰什么,认认真真地说道:“但演法阁本身巨大的构建成本,就已经注定它无法被平民所拥有。凰唯真自己倒是建了几座演法阁,对所有人开放,但也只是杯水车薪。且在他死后,就收归国有。”

    演法阁的构建成本,的确是不可忽略的问题,它本身就构成门槛,完成了阶层的筛选。

    但这绝对不是最核心的问题。

    因为成本问题是可以解决的问题。真正无解的问题,是楚国贵族不愿意解决这个问题。

    楚国世家与平民之间坚不可摧的壁垒,才是根本。

    如今九百多年过去了。当初凰唯真要做的事情,事实上如今太虚阁已经在做了,比如《太虚玄章》。

    要论构建成本,太虚幻境的所耗,远非演法阁可比。但这个成本被主导现世的所有势力一起均摊了,尤其以太虚派自己付出最多。最后也是在诸方势力的妥协与权衡之下,才有了太虚阁的成立,才有了《太虚玄章》的全面推行。

    就姜望的感受而言,推行《太虚玄章》的过程,并没有遇到太强大的阻力。

    这让他在今天忍不住想,凰唯真当年所做的一切,难道真的没有动摇什么吗?

    “凰唯真当年的死,跟他选择的道路有关吗?”在这人来人去的小店,姜望又问。

    “已经过去了太久,当年的真相都被掩埋。很长的一段时间,凰唯真这个名字都是禁忌,但是他的贡献一直被肯定,他的传说始终存在。”左光殊道:“虽然我不知道他当年身死的详细经过,但我想凰唯真那样的人,如果他自己不想死,应该没谁能杀得了他。”

    “也许他当时的离去,就是为了现在的归来。”姜望看着左光殊:“光殊啊,你如何看待凰唯真有可能带来的变化?”

    左光殊显然对这个问题是有过思考的,他认真说道:“就我个人而言,我需要维护左氏的荣誉,但我不认为荣誉长久的基础是垄断所有机会。我认为像楚煜之这样的人,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可能。我不害怕竞争,如果有一天我生儿育女,我希望他们也不必害怕竞争。而我照顾这份希望的方式,是好好教导他们,而不是提前赶走他们的竞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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