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六月九

    现在楚国吃了这么大的亏,明知伍陵是怎么死的,怎么可能一忍再忍?

    楚国在等待什么?这悬而未发的抉择,究竟要演成怎样的雷霆?

    高政把棋局依附在凰唯真身上,欲乘九凤而飞……算到了眼下这一步吗?

    周思训没有答案。但明白局势走到这里,再没有回头余地。越国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好看这头恶虎会将道路延展至何处!

    越国偏师可灭,高政死于微波,这一局里最值得楚国重视的,一直都是凰唯真。这一局的最后结果,或者也是要等凰唯真来收笔。

    周思训非常明白——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越国最好不要让楚国找到什么借口。

    但他也不得不做接下来的事情。

    要与楚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对弈,有时候冒险是不得已。

    事实上坐上这张棋桌,本就已是最大的冒险!

    放眼天下,够资格与楚国对弈的能有几个?不够资格还想入局,就得拿命上桌。

    现在他这个水师都督走在钱塘水底,波澜壮阔的世界在头顶奔涌。

    他身处一个狭长的空间里,像是江河深处水纹所交织成的半透明长廊。长廊两侧各有房间,但并不多,统共算起来,也才三十个房间。

    它像是一条结了三十个果子的树枝,又或是有三十条方足的水蜈蚣——事实上它在现世的表征的确如此。

    它就是这样水蜈蚣般的小小的一条,在水底随波逐流,有时会被大鱼吞掉、又被排泄出来,有时又会被水草缠住。

    在现世的空间意义里,这处空间并不存在。

    正是为了足够隐蔽,它才这样狭窄。空间越大,越不容易抹掉痕迹。

    这里是钱塘地宫更下方,钱塘水牢更低处,只有他和越天子知晓的地方——此前的知情者,还要包括一个高政。

    此地没有名字,周思训私下也不会给它取代称,因为名字也是一种联系,也能成为被筹算的线条。

    它的历史十分久远,最早还要追溯到越太宗文衷在位的时期。当然史书不曾见载,民间也不曾有闻。

    它的密钥只在越国皇帝之中传递,它的存在从来是由钱塘水师都督监察。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三十个房间,从来没有住满过。

    花草、法器、铭文,长廊里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抹掉这里的存在痕迹,隔绝卜算。

    或者有个更直观的比较——越国皇帝的寝宫,都不及这里隐秘。

    酆都若是不计牺牲,有机会查到文景琇晚上用什么姿势睡觉,但不可能知道这里的任何一点信息。

    周思训套着一件把头都蒙起来的皮衣,高挑的个儿很有些憋闷,这样做也是为了隔绝因果。他慢慢地往前走,终于在一个房间外停下来。

    在这个地方住着的人,都是与现世因果不系的存在。换而言之,他们无法被人和越国联系到一起。

    笃笃笃。

    周思训敲响了房门。

    房间里完全没有声音。

    周思训并不介意,只是把手伸进墙壁上突然出现的凹坑里,选了几个方方正正的泥块字,组成一句话——

    “张介甫,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他将这行字放好,便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以后,那扇水晶般的门,才缓缓打开,但也仅止于打开,房间里是白茫茫的一片,在走廊处什么都看不到。

    时间仿佛停滞了,久久没有变化发生。

    直到——一只干枯瘦长、皱如树皮的手,忽然探将出来,抓在了门框上!

    ……

    ……

    笔在纸上走,钟玄胤在纸上画乌龟。

    没有人能想到,德高望重、秉笔直书的史家真人,会在纸上画乌龟,所以这件事情,就平添了几分有趣,也因此能够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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