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棺发财

    但也不闲聊,只是静坐。

    与这两位不同。

    光明正大的仵官王,这时显出一张面容惨白的、年轻男人的脸,端了满满的一碗饭菜,独自坐在酒楼前的门槛上。不断地扒动筷子,不断地往嘴里送。却也不咀嚼,就那么一口一口地往下咽。

    他的动作单调,脸上始终不带表情。

    他不出声地坐着,身上像是生了锈。

    明明只是很简单地在吃饭,但却营造出了一种非常恐怖的氛围。

    行人见了,全都退避三舍。偌大酒楼里,安安静静。

    店家早已偷偷地去报了官,但官府也不敢处理,正紧急联系上城修士一一以仵官王的能力,做鱼饵显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姜望感受着这座城市点点滴滴的变化,听着各个方向传来的下城百姓的声音,心情有些复杂。

    如今他以霸主国高层的眼界,再来回看佑国,感受已是不同。

    在所谓的“城主考核制”下,这个国家最具天赋的人,会被巨龟所吞食。对于佑廷的统治来说…第一可以留住巨龟,第二能够宣泄下城百姓的不满情绪,第三也削弱了反抗的力量。

    次等天赋的人,则在表明忠诚之后,被允许晋入上城,成为食利者的一员。

    如此鱼肉永远是鱼肉,肉食者永远是肉食者。

    阶级彻底固化。上城与下城之间的流动,只在佑国高层的指缝间进行。

    且这样的一个国家,永远不会成为景国的威胁,不可能挑战景国领导下的秩序,所以也无须太担忧外敌姜望完全不能接受的这套体制,已经确切地维系了这个国家很多年。

    甚至于说……

    它本还可以维系更多年。

    在以赵苍为主导的佑国朝廷,给予下城更多宽待,愿意花费更多精力去粉饰仁慈之后…这个国家是可以延续很久的。

    这很不应该,但姜望认识到这是现实。

    他的复杂情绪,既是来源于此,也是来源于尹观。

    尹观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绝无可能的环境里,选择了咒术小道,默默积蓄实力?又是为了什么,选择最艰难的道路,建立地狱无门,一直都在生死边缘挣扎?他当初力战郑朝阳之后离开,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而当他发现这个城市变成了现在这样,似乎在失去他之后变得更好满城百姓无人期待他,他已经完全不被需要,他会作何感想?

    姜望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尹观。

    但真正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多年的尹观,反而却是平静的。

    “我走之后。

    他们建公学,他们照顾孤寡老人,他们铺桥修路,他们轻徭薄税,他们开放更多资源和机会。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不是因为他们变好,不是因为他们不再视下城百姓为猪狗一一而是因为我走了。

    因为我还会回来。“

    尹观从头到尾没有喝一口酒,此时也只是平静地抬起眼睛。

    这座城市表现出来的种种,三年来的诸多改变,赵苍加于其间的那么多表达…没有在这双眼睛里泛起半点涟漪。

    “时间到了。”他说。

    他透过窗子看向远处,那负城之巨龟的身影正在缓慢靠近。

    绕着国境线周而复始的巡游,更像是一场饱餐后用以消食的散步。

    一队身穿制式武服的修士,已经从上城飞落,极速向这边赶来—一大约是要来处理酒楼前这位超凡修士闹事的案子。

    尹观提前已经规划好每个人该做的事情。

    故而姜望只是默默地饮酒,此时还未到他出手的时候。

    风声骤止,十来个执剑修士已经落下长街。

    各据关键位置,默契地锁住了目标人物的逃跑路线,显出训练有素的一面——佑国以举国之力养上城,他们的确当得上一声精锐。不曾输别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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