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年

    眼见已是避不得了。

    革蜚停下步子,眯起眼睛,回眸望去。

    但见漫漫山道,蜿蜒至远处。崎岖的山道上,有一人大步而来。

    束玉冠,佩长剑。

    面容冷峻,眉挑有锋。

    他的眼睛如平湖。

    无穷无尽的杀气,在湖底暗涌。

    整个人像一柄藏在鞘中多年但已经快要藏不住的剑!

    革蜚以一个世家子弟的姿态,张嘴便呵斥:“南斗殿尽是些不通礼数的人么?你就是……”

    这个满身杀气、追声而来的人,却是二话不说,便化作剑光一跃,须臾已远!

    如此锋芒的人物。

    竟是一见革蜚而走!

    山道一时寂然,只有风动长衫。

    革蜚沉默了半晌。

    忽然轻声笑道:“呵呵呵,见到我就走。”

    他看向旁边的护卫:“怎么了,我看起来很吓人么?”

    捧剑的护卫只记得摇头,拼命摇头。

    捧琴的护卫则陷入一种难言的惊恐中:“没……没有。”

    革蜚随意地走了几步,便走到捧剑的护卫面前。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倏然间拔出长剑如电光经天!

    寒芒已散尽了。

    砰砰!

    两具尸体倒地。

    革蜚半蹲下来,将捧剑护卫已经收进怀里的千里传声匣取出来,轻轻按了一下,输入道元,开启通话法阵,然后对着传声匣另一边的人说道:“易胜锋强闯隐相峰,扰我师清修,杀我护卫,拿我的名刺去传令,我要全国通缉他。”

    说罢,也不管对面如何回应,便将手里的传声匣随手一扔。

    站起来的同时,已经一剑将其斩断。

    他顿了一下,眼中的怒意似是仍旧难以纾解,又反手一剑,将摔在地上仍旧完好的那架弦琴斩开。

    咚!

    琴弦断,琴身裂。

    再随手将刚杀了两人的长剑扔掉。

    哐啷啷!

    沾血的长剑在山道上滚落。

    革蜚呲了呲牙。

    “有点太倒霉了啊。”

    他仰头望天,静默着想了一阵。

    然后迈步,继续往山顶走。

    一开始脚步有些漂浮,好像在犹豫,在思考,但越走越是坚定。

    哒,哒,哒。

    靴子踏着上山的石阶,终于是走到了山顶。

    山顶这座建筑,说书院实在有些牵强,因为里面并无几个书生。甚至于书也不多。

    从形制上来看,倒更像道观一些。

    可惜这里也并不奉道。

    无神鬼,无人气,无牵扯。

    大门紧闭,兽首铁环横拦,已是生了锈了,门上的红漆也早就剥落。

    高政当年突然致仕,原因至今仍是一个谜。而困锁在这无名之山上的时间,始终没有给出谜底。

    也许今生都不会有。

    革蜚走到侧门,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板,在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里,踏进院内。谷

    高大的抱节树缄默无言。

    院中又积满了落叶。

    这里并不允许其他人拜访,也从来没有仆人侍奉。

    高政无妻无子,致仕后也绝友绝邻。

    在这十七年里,只有革蜚来此。

    因而这满院的落叶,在往常的日子里,都是革蜚过来时顺便打扫。

    一把竹枝编成的大扫帚,就靠在墙边,有枯败的颜色。

    但革蜚只是走过了。

    他踩着落叶往里走,在沙沙的声音里,走过这空旷无人的前院。

    叶子在风中打着旋。

    他隐约感受到一种不安。

    从何而来呢?

    “呼……”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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