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

    “若是为此,阁下也不比分心了,今川家此举,正是为了为北条左京祈福。”今川义元向着善德寺的方向遥遥拜了拜,“我带着阁下的一份心意,一并诵经吧。”

    “啊?”客商却是怔了一下,斟酌了半晌后,似乎是觉得发言有些不妥,但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小人看来路上军队云集,还以为今川家是要趁着左京殿下过世之际,攻打北条呢。”

    “别多嘴啊。”那古野氏丰发现这个客商有试探情报的意思后,立刻冷冷地提醒了一句,那个客商见状连忙道歉。

    “伐人之丧,终究于礼不合。”今川义元倒是不在意,而是有些感慨地叹道,“当年治部殿下(今川义忠)意外离世,留下修理殿下(今川氏亲)孤儿寡母,灭顶之灾只在转瞬间,全靠早云公才得以保全。如今轮到早云公之子北条左京离世,北条家四面受敌,此刻怕是也风雨飘摇。若是修理殿下之子(今川义元)反而趁人之危入侵,岂不是令祖辈蒙羞?实在是罔顾恩义。今川与北条如今虽是敌人,也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岂能行此非礼之事?”

    “这位今川家的武士大人倒是知书达理之人。”客商也被今川义元的谈吐感染到了,“希望尊上也是如此思考的。”

    吉良玮成听到这话后笑出了声,对着一旁的田沈健太郎吹起了口哨。

    “那小人就不多等了。看起来这官道也不知何时才会通,先打道回府了。”客商向今川义元深深一礼,随后就带着随从们下山了。今川义元告别之后,也一路回了善德寺里,看看富士信忠准备的如何。

    他不知道,那一行客商却是绕到了十几里外的山后——那里,满是打着北条鳞纹靠旗的伏兵。

    “父亲,您去哪里了?”北条氏康看到北条氏纲带着人回来后,有些不满地迎了上来,“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人。”

    “今川军不会进兵了,撤伏吧,去三增峠等着武田军吧。”北条氏纲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也不再掩饰脸上的病态。他一边把身上背着的行礼交给了随从,一边嘱咐道,“河东地区不用留兵了,伊豆也是。全部调回去,提防扇谷上杉家。”

    “啊?老爹您怕不是老糊涂了?”北条氏康哑然失笑,“让您按时吃饭嘛,这不吃,饿得脑子都不转了。”

    “我没有在说笑。”北条氏纲却只是摇头,朝着部众们招了招手,再次重申了他的命令。

    “为啥?”北条氏康见北条氏纲如此郑重,也是严肃了下来。

    “那眉眼像极了他父亲,但为人处世却是完全不同的人啊。伐人之丧,于礼不合,没想到这世上真会有谦谦君子?”北条氏纲开口,却说着北条氏康听不懂的话,自己则转身向营寨外走去。

    “老爹觉得我那小舅子义元察觉到您是诈死的?也察觉到这里有伏兵?所以不进军了?”北条氏康跟着北条氏纲的步伐,不解地追问道。

    “没有,他就是单纯不想趁人之危。因为我的父亲当年在他的祖父阵亡后,曾雪中送炭,帮了他父亲一把。现在轮到我‘死了’,他不愿恩将仇报。作为今川修理的儿子,他想还当年那次的人情。”北条氏纲说着说着,嘴角竟浮现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世上不会有这等白痴的,老爹。”北条氏康再次大笑起来,“真要是这样,灭掉今川家不是弹指间的事情?”

    “你觉得他是白痴?”

    北条氏纲却是骤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北条氏康,眼眸里的凝重是北条氏康此生都未见过的。

    “父亲何意?”北条氏康结结巴巴地问道。

    “人性本恶。而这世道,谁更恶劣,谁就能赢。有些人骨子里不够坏,早晚是身死族灭。有些人随波逐流,虽然也做坏事,却是不够狠心,一辈子庸庸碌碌,而少数人天生就是恶棍,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恶意,就可以称霸一方。但有的人不一样,他们在大恶的世道里逆行而上,克己复礼,以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力压制心底的一切恶意。该是怎样强大的修为,才能让一个武士在乱世成为君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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