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 十年后

  十年后。

  “赵清和!这一次是你哪个叔叔来给你开家长会啊?”短头发的小姑娘问她的同桌。

  她的同桌是个鹅蛋脸的小姑娘, 眼睛很大,皮肤也很白,扎着马尾, 笑起来脸上还有个小酒窝, “这次是易叔来给我开啦。”

  “哇, 是那个超酷的哥哥!”短发小姑娘眼睛发亮。

  “是叔叔。”赵清和一本正经的纠正她。

  “总之就是超级帅!比电影明星帅多了!”短发小姑娘见过易尘良,道:“想嫁!”

  赵清和无奈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易叔已经结婚了!”

  短发小姑娘瘪了瘪嘴,“那我嫁你云叔也行, 虽然你云叔不是我喜欢的款, 不过也超好看,戴眼镜真的好斯文败类哦, 还是医生, 嘤嘤嘤。”

  赵清和叹了口气, “李佳佳,再次声明, 我云叔也结婚了。”

  李佳佳悲伤地趴在桌子上, “为什么长得帅的都结婚了?”

  因为他俩自产自销了, 赵清和在心里默默地补充。

  放学后她和李佳佳一起出校门,远远地就看见马路对面停着的车子, 她易叔戴着墨镜站在车门前, 冲她招了招手。

  “我易叔来接我了,我先走啦!”赵清和跟李佳佳拜拜, 然后背着书包朝着易尘良跑了过去, “小易叔叔!”

  易尘良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拎起她肩膀上的书包,“上车。”

  赵清和爬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 见她易叔还穿着工装裤和靴子,“小易叔叔,你又要出差呀?”

  “不出差。”易尘良启动车子,“昨晚上你云叔发脾气,把我平时穿的衣服全扔了。”

  赵清和狐疑地看着他,“真哒?”

  “真的。”易尘良说。

  她云叔虽然性子冷了点,为人严肃了点,但其实脾气超级温柔,她才不信云叔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笃定道:“那肯定是你做错事惹云叔生气了。”

  “嘿,赵小小同学,你到底是跟谁一边的?”易尘良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我给你买那么多小裙子都白买了是吧?”

  赵清和捂着脑门直笑,“我和你是一边的,你和云叔是一边的,所以咱仨是一伙。”

  易尘良笑了一声:“合着便宜全让你一个人占了。”

  “云叔今天还加班吗?”赵清和问。

  “今天不加班,咱们去医院接上他。”易尘良开车往市医院走。

  云方本硕博连读八年,两年前才开始正式工作,读个大学比上高中还累,好不容易工作了,结果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跟他最初想要的咸鱼养老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

  被他俩念叨的云方正在给病人处理脑袋上的伤口。

  “哎哎你他妈轻点儿啊!”病人脾气很暴躁,口气还不好。

  云方面无表情地按住他的脑袋,“低头。”

  病人低下头,这时候手里的电话响了,“卧槽!”

  云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站在旁边。

  “喂,媳妇啊。”齐获从椅子上站起来,“没啊,那个孙子跟你说的?我现在和咱云方弟弟喝酒呢,不信我让他接电话——”

  齐获把手机递给云方,双手合十,比了三根手指。

  云方无动于衷。

  齐获咬了咬牙,比了个四。

  云方挑眉。

  齐获愤愤地瞪着他,忍辱负重地比出了个五。

  云方接过电话,“是我,我们在喝酒。”

  “嗯,我看着他,不让他喝白的。”云方又把电话递回给齐获,齐获冲他抱了抱拳头,接过手机来开始胡扯。

  “你就安心在外面出差吧……哎,我真不多喝……嗯嗯,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齐获一边说一边下意识要抓头发,被云方一巴掌拍开,按着他回到了椅子上,继续给他处理头上的伤口。

  等齐获聊完,伤也处理得差不多了,齐获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云方冲他比了个五。

  齐获瞬间收回了前言,“你就不该当医生,当个奸商再合适不过,心比我媳妇都黑。”

  “谢谢。”云方把单子递给他,“拿药去吧,我下班了。”

  齐获见他真要收拾走人,诚挚地邀请他,“今天一起喝点儿?”

  “你那脑袋要是不想要了就喝。”云方道。

  齐获刚要说话,手机又响起来,接到电话后气急败坏地大吼:“老子他妈蹲了三天才逮到人,你现在说人跑了?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跑呢!”

  电话里的小实习生快要哭了,“王、王队说——”

  “王连华tā • mā • de 放个屁你们都当圣旨!”齐获怒道:“你把电话给他!”

  云方本来还想跟他说一xià • zhù 意事项,不等他开口,齐获就气势汹汹地推门出去了,一副老子要大开杀戒的模样。

  云方换上衣服,走出了医院。

  “云叔!”赵清和穿着校服冲他挥手。

  云方过去拍了一下她的头,赵清和嘿嘿一笑,自觉地爬到后座,云方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易尘良把墨镜拿下来,露出了眼尾上的一道红痕,含笑望着他。

  云方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把手里的药膏递给他,“抹上。”

  赵小小同学好奇地从后面探出头来,“小易叔叔,你眼睛这里怎么了?难怪你要戴着墨镜呢。”

  小易叔叔没有回答他,倒是他云方叔叔伸手把她给按了回去,“没事,他昨晚锻炼身体不小心划到了。”

  “哦。”赵清和语重心长地嘱咐易尘良,“小易叔叔,你下次锻炼时一定要小心啊。”

  易尘良憋着笑,“嗯,下次一定。”

  云方掐了他大腿一把。

  易尘良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递给他一个袋子。

  云方接过来,“什么东西?”

  “给你买的,回家再看。”易尘良笑得很愉悦,“道歉礼物。”

  云方把袋子放到一边,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回过头问小小,“今晚上想吃什么?”

  “蛋糕!”赵清和欢快道。

  “今天你过生日当然有蛋糕。”易尘良说:“其他想吃的?”

  赵清和扒在车座上,“什么都行?”

  “当然。”易尘良点点头,“只要你想吃,我跟你云叔保管买到。”

  “我要吃雪糕可乐薯片辣条巧克力豆还有干脆面!”赵清和眼睛亮晶晶喊。

  “不行。”云方扶了扶眼睛,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你上个星期来医院刚拔完牙。”

  “呜……”赵清和回想起拔牙的恐怖经历,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她云叔说一不二,说不行就是不行,于是她只能可怜巴巴地缩回去,“那我今天就只吃蛋糕好了。”

  “蛋糕也不能多吃。”云方见她情绪不高,“吃完饭可以去游乐场。”

  赵清和再次开心起来,“真哒?”

  “嗯。”云方头都没偏,直接截住了易尘良试图递给赵清和的棒棒糖。

  传递失败的两个人老老实实坐直了身体,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

  易尘良和赵清和两个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最后还是云方拍板定下了一家饭店。

  赵芳出差不在芜城,之前因为云方要和易尘良一起去上大学,就干脆把奶茶店转手给了赵芳,转手价当成了股份,现在赵芳经营着三家奶茶店和两家咖啡厅,俨然是个事业有成的大老板了。

  黄初最近在忙着律所合伙人的事情,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中午的时候特地来学校给赵清和送了生日礼物,下午就坐飞机去了外省。

  所以今年赵清和的生日只能跟她两个叔叔一起过了。

  还没开始吃饭,赵清和就兴致勃勃地开始拆生日礼物,生日礼物是俩叔叔分开送的,赵清和拆出来一条缠了她妈很久都没买成的裙子,还有一整套教辅材料。

  赵清和:“…………”

  易尘良笑得肩膀都在颤抖,赵清和绝望又茫然的神情让他回想起当年云方去北京回来给他带的那套五三。

  盯着赵清和的死亡视线,云方又默默推给她一个小礼盒,“那套教辅是赠送的,这个才是礼物。”

  赵清和狐疑地拆开礼盒,看见了一条坠着小兔子的漂亮手链,跟那条新裙子特别配套,顿时开心得不行,“谢谢云叔!谢谢小易叔叔!”

  两个人陪着赵清和吃完饭,又领着小姑娘去公园转了一圈,才把人安全送回家。

  “在家听阿姨的话,陌生人敲门不要开,有事打我或者你云叔的电话。”易尘良伸手拽了一下她的马尾,“记住了吗?”

  “记住啦!”赵清和抱着自己收到的生日礼物开心地冲他俩笑,“谢谢云叔和小易叔叔陪我过生日!爱你们!”

  然后颠颠地跑向下楼来接自己的阿姨。

  易尘良鸣了一下喇叭,把车子开出了小区。

  云方坐在副驾驶上半阖着眼,“你明天是不是要出差?”

  “嗯,所里的通知下来了,去缅甸一个月。”易尘良说:“跟那边开什么学习交流会。”

  云方听到缅甸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去缅甸?”

  “没事,是考古所的官方交流项目。”易尘良捏了捏他的手掌,“一大群人呢。”

  “注意安全。”云方还是不太放心。

  他对这个地方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即使过了这么些年,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很厌恶。

  回到家的时候,云方心情还是不好,易尘良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就听云方问:“能不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七夕小番外,因为weibo图挂了有小可爱没看到,就放作话里啦~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卧槽!”他滚了一圈,撞到了树干上,疼得骂了一声。

  “哥哥,你在干什么?”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问他,

  “被我老公从床上踹下来了——”易尘良揉着被撞到的后腰,睁开了眼睛,鼻子上落了朵粉色的小花,他一吹就把那朵花吹跑了,瞪着蹲在自己跟前的小屁孩,“你谁啊?”

  小孩穿着件白绿格子的短袖,黑色的短裤和蓝色的凉鞋,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声音奶呼呼地像是大白兔奶糖,“我叫良良。”

  “我对良良有点阴影。”易尘良想起之前楚夏和苏盛文老是喊他良良,头皮一阵发麻。

  “良良没有阴影。”小孩儿站起来冲他挥手,笑着看着他,“你看,良良站在阳光下面,没有阴影!”

  易尘良揉着腰龇牙咧嘴地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是一大片绒花树林,跟秋山孤儿院后面的那一大片很像。

  “哥哥你是谁啊?”小孩儿仰着头看他,发现这个哥哥长得又高又好看,就是脖子那里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看着有点疼。

  “我叫易尘良。”易尘良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全是盛开的绒花树。“这里是哪儿?”

  “秋山孤儿院!”小孩儿拉住他的手,兴冲冲拽着他往前走,“今天有文艺表演哦。”

  易尘良听见秋山孤儿院的时候懵了一下,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小孩儿拽着往前跑。

  一大一小跑得很快,一路穿过盛放的绒花树林,踩着地上厚厚的叶子,来到了孤儿院里面。

  很多小孩子。

  易尘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小孩在一起的场景了。

  但是好像没有孩子注意到他一个大人站在里面格格不入,他和良良坐在彩色的塑料板凳上,那个被粗糙搭起来的舞台上有小朋友在唱歌。

  易尘良仔细听了一会儿也没听清楚他们唱的什么,但是都穿得花花绿绿的,十分活泼喜庆。

  “哥哥,你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吗?”小孩儿抱着他的胳膊问他。

  易尘良低头看着他,“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吗?”他又问。

  “不知道。”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不知道。”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

  小孩儿大概是被他打击到了,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两泡泪,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他,带着哭腔问:“那我是不是真的没人要的小孩儿了?”

  易尘良坐在小板凳上,伸出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这个我知道。”

  小孩儿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还泪汪汪的,“你、你知道什么呀?”

  “有人要你。”易尘良对他说:“他会对你很好,”

  小孩儿抽了抽鼻子,“有多好?”

  “你要做错事情的时候他会提前阻止你。”

  “受伤了会给你擦药。”

  “肚子饿了会给你买吃的。”

  “天冷了让你穿衣服。”

  “不会做题了会给你讲题。”

  “不开心了会逗你开心。”

  “会抱着你哄你睡觉。”

  “会给你买很好吃的棉花糖。”

  “……”

  “哇~”小孩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显然他只记住了棉花糖,“棉花糖好吃吗?”

  “好吃。”易尘良说:“特别甜。”

  “那他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小孩儿问。

  易尘良想了想,有点难过,又有些怅然,“等你长大很久以后,等你快要长大的时候。”

  “听不懂。”小孩儿茫然地摇了摇头。

  易尘良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他的心。

  “他就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你遇见他。”

  “直到你找到他。”

  数不清的粉色绒花从窗户外面飘了进来,易尘良的视线一片模糊。

  一只修长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声音里还带着睡意,“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易尘良抓住那只手,往手背上亲了一口,“我做了个梦。”

  “嗯?”

  “梦见了小时候的易尘良。”

  “嗯。”

  “他问我,我们什么时候能相遇。”

  “你怎么告诉他的?”

  “我告诉他——”

  “我们一直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