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群儒辩斗火耗(二)

    三月里,小阳春,那日京中落着春雨。

    虽落雨却毫无阴冷之感,亦无丁点儿的晦暗阴霾,甚至不少人趁着这春雨,撑伞在外散步游赏。

    整个京城鳞次栉比的房屋山峦、阡陌纵横的小巷街道,似乎都在被这场雨涤荡、濯洗,即刻焕然一新。

    有关火耗的第一场辩论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千盏楼进行的。

    这第一场辩论并无鸿儒、泰斗出场,不过是几个京中学舍、学馆中的学生,还有几位太学里初崭露头角的典学、助教。

    楼外霏霏暖雨,楼内舌战酣畅。

    “火耗银最高时高达三钱,甚者四五钱的也有,在我看来火耗的肯綮所在是一个廉字。”

    率先发表意见的是鸿鹄学馆的张久安。

    他今年不过十七岁,已中了举,今日青巾方帽,生的红口白牙,肤白丝青,全然一个儒学生形象。

    “这位学生的话倒有些武断了。”

    接话的人临窗倚栏而坐,一身素雅袍子,系幞头,三十多岁,斯文儒雅正喝茶。

    他一接话众人目光皆看向他,此人正是太学典学王敏寿。

    张久安立身拜道:“请先生赐教。”

    王敏寿手托着茶碗,如同授课般慢条斯理地说:“你说肯綮在廉,而朝廷为降低火耗早些年已增养廉银,也容许官银直接流通于市井,几番种种举措,殊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若靠肃贪养廉方能解决火耗高这一症状,恐怕要病入膏肓了。”

    “且贪腐之事历朝历代杜绝不了,所以解决火耗问题还是在于治。”

    “学生不明,先生的治是何意思?”

    又一十**岁的少年起身朝王敏寿一拜,此人瘦削清肃,白衣方帽,是广文学舍的儒生。

    王敏寿说:“治,东汉《说文解字》里说,是指水像胚胎一样被管理,是治的典范,放在我刚才那句话里,就是要找出管理火耗的规范。”

    “无治理之规范,反而一味肃贪,岂不是头痛医脚。”

    略一冷场,纱屏后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与王敏寿打扮、气质类似,也是王敏寿的同僚,太学典学孙学思。

    他接话道:“若想治必找其根源,溯其源头,火耗的产生是因为朝廷赋税统一征银,归根结底又回到了如何征税上。”

    王敏寿与孙学思两人互拜寒暄了两句。

    “先生,只是当初减少苛捐杂税,朝廷才改成一律征银,若忌讳火耗又改回去,如此一来政令更改岂不无休止。”

    张久安话一出口,便正中孙学思下怀。

    他捋须微笑,说:“正如人喝药医病,药却也必伤五脏内腑,火耗不过是赋税的一个弊病罢了,为了这个弊病就绝了律法,岂不是投鼠忌器。”

    “正如为医病免不了小伤内脏,赋税内夹杂的小弊端不管也罢。”

    不等王敏寿反驳孙学思,一个太学生站了出来。…

    此人湖蓝半壁,二十几岁,比起前两个儒学生倒健壮高大些。

    正是王敏寿的学生丛怀安,也是礼部尚书宋衡的妻外甥。

    “典学,火耗若真如大人所说是小弊病也就罢了,若为了医病送了命,岂不本末倒置。”

    孙学思问,“何出此言呀?”

    丛怀安答:“去年苏州献阳县火耗银高达五分,殊不知这样的地方不止一个。”

    此语一出在场看热闹的无不讶于火耗之高,窃窃私语。

    “以学生看,火耗还是要治。”

    孙学思未与他再辨,而是捋须看了眼王敏寿笑道:“看来这位学生是赞同王典学的观点了。”

    ……

    白日千盏楼首次辩火耗场面虽不激烈,却像炮仗一样点燃了京中三教九流对火耗的度,尤其是士子学生。

    在场听过的人,回去后在茶馆、酒肆继续私下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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