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零四章:牧月(七)

    目前移植器官的来源已经解决了,问题就在于谁去做这台手术的主刀,介于伯伯的年岁实在太过高龄,身体器官衰竭严重,这让心脏移植的难度上升到了寻常案例的数十倍不止,预期生还率大概只有5%不到,这就导致了谁也没有把握去进行主刀,都期望着更有把握的人毛遂自荐,不想害了烈祖唯一的生还机会。

    赵家历来擅医,在院子里我也只是等待着有人能宣布主刀医生的出现,但等到最后都没有人站出来,直到院子的内屋里传来了一则消息。那道消息是替伯伯带出来的,弥留之际的他指定了一个人作为这台手术的主刀,这个人选并非指名道姓,而是需要满足于一个条件。

    此时此刻,在赵家大院内的,非是赵家的他系子弟,荐为这台手术的主刀者,非他不可。

    赵家大院里唯一的旁系子弟没有别人,只有我。

    在所有人都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茫然了好一会儿,最后在蔹蔓的呼唤声中,我回过了神,向前走了一步,说,“心脏移植手术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研究课题,蔹蔓可以为我作证,在这方面上的研究我不比任何一位主刀医生差。我愿意成为这台手术的主刀人。”

    我知道,赵家有比我更好的主刀人,但在听见伯伯的口讯那一刻,我明白了,那道口讯的真正含义,的确,这台手术非我不可。

    最后是赵家的宗长出面进行裁定,从祠堂中缓步走出的他只是远远地看了院子里的我一眼,听过口讯,最后淡淡地点头。随后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伯伯心脏移植手术的主刀人。

    手术进行在当晚,为时五个小时,出现了各种意外以及可怕的并发症,但最后我走出手术室的时候,脸上是如释负重的。

    手术很成功,我保下了伯伯的命。

    赵家人做了锦旗送到了李家,作为李家的子弟救了赵家的老祖,这件事在正统内声音传得很大,我没有因此抛头露面去享受赞誉和褒奖,在那台手术后我回到了家里,闭门半个月整理了实践下来的心得,在伯伯恢复到可以探访的那一天再度前往赵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很顺利地进了病房,得到了和伯伯独处的机会。

    床上的伯伯恢复得很好,在我进入病房的时候,他就微笑地看着我,让我坐到他的身边。

    我原以为他会夸奖我,可却没曾想到,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月’的新继承人找到了,是司马家的一个孩子,‘月’的继承仪式会在今年的年底进行。”

    我以为我会震惊,恐慌,茫然,大呼小叫地质问。

    但我没有,那时候我只是坐在原地,低着头,面无表情。

    伯伯见到我的反应,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望向天花板,很久很久后才告诉我,“星楚,人们释怀了,往往不是主动想通了,而是事情已经绝无可能的地步。所以人想要寻找新欢,旧爱就得死,死亡就是释怀的代词。”

    我似乎读懂了什么,抬头看向他。

    他回望着我,浑浊的瞳眸里倒映着我的脸,他用干枯苍老的手拍着我的手背,说,“星楚,你很聪明,只是没努力。”

    我怅然了很久,问伯伯,是不是一开始就拒绝,比最后反悔要容易。

    伯伯微笑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悔,现在就可以,走出这扇门就试着去释怀。

    我听伯伯的,站起来,转身走向那扇来时的门。

    我打定主意,走出这扇门,我就去释怀,去遗忘。蔹蔓还在家里等着我,我回去,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去书库再去看些杂书,又或者去七星里谋个差事?比如药司内找个清闲一点的工作,和蔹蔓一起上班下班,这样的话就不必委屈谁去做饭。我们可以一起切菜,一起下厨,最后因为谁洗碗的问题小小地吵一架,闹个脾气,最后我涎着脸去向她道歉,冰释前嫌后回到房间里生个孩子。对啊!生个小孩,爹妈一直催我,我也该是当爸爸的时候了,也不知道蔹蔓怎么想,今天回去可以问一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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