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了院子,  尉迟瑾大步朝门口走,高家的下人们见后院突然出现这么个男人都吓得大跳,纷纷停下来窃窃私语。

    很快,  高家的管家也带着家丁跑了过来,  大喝:“谁人敢闯我高府?”

    尉迟瑾仿佛没听见似的,  眉目间凝着一股黑沉的怒气,  径直往前走。

    家丁们拿着棍棒犹犹豫豫地,欲上前阻拦又害怕他的气势,  最后还是有几个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想找死?”尉迟瑾不耐烦地扫了眼,  冷声道:“让开!”

    随即,他身边出现几名护卫,  从四面八方而来,将那些家丁挥退,  清出条路将人安稳地护出大门。

    高燕凝听说苏锦烟的院子走出了个男人,  担心不已,  很快也过来了。却见苏锦烟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色虽平静,  但整个人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苏姑娘怎么了?”她问:“之前那人”

    “一个故人,”苏锦烟敛了情绪,  说道:“曾经与之有些纠葛。”

    高燕凝动了动唇,终究也没好问那故人是谁。她默默地陪着坐在一旁,  无声安慰。

    倒是苏锦烟很快就调整过来,说道:“莫担心,不会影响我答应你的事。”

    “苏姑娘,燕凝并非此意,”她说道:“我既承了苏姑娘的情,若是苏姑娘有什么燕凝能帮上忙的,  也请与我直言。”

    苏锦烟笑道:“多谢。”

    她面容白净,一双浓眉下,是明净的眼。高燕凝原本以为自己算得上难得的美人,却不想苏锦烟却更甚。

    苏锦烟的美很独特,扮作男儿也依旧不减,甚至带着点洒脱英气。举手投足间斯文儒雅,自成风流,且笑起来也让人如沐春风,与她待在一起,莫名地让人心静平和。

    高燕凝暗暗地瞧了一会儿,就赶紧收回视线。

    “对了,”她想了想,说道:“明日我爹爹在春风楼定了戏班子,你可想去听戏?”

    “好听吗?”

    “不晓得,但听说是从州府过来的戏班子。”

    “

    好,”苏锦烟起身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那就去听听看。”

    “再说了,”她说道:“我们既已成亲,总要出去人前演演戏,以好打消宋德章的念想。”

    闻言,高燕凝笑容也明媚起来:“那我这就回去与爹爹说,让他好生安排。”

    另一边。

    尉迟瑾走出高府大门后,忽地弯腰闷咳起来,缓了许久才终于停下。却是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良久。

    耿青看了心里难受,他何曾见过他家世子爷这副落寞狼狈的模样?

    他家世子爷在他眼里,那就是站在云端的神仙玉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呼风唤雨、意气风发。

    可如今

    唉!耿青暗叹口气,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爷,现在回客栈吗?”

    尉迟瑾缓慢地摇头,随后直起身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他不想说话,后面跟着的人也不敢说话,只静静地,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路过一家酒肆,尉迟瑾停了下来,转头朝里头看了眼。

    这样小县城的酒肆自然是比不上京城的。门口招牌破旧,里头喝酒的人也粗俗无比,有的甚至踩在凳子上划起拳来。

    尉迟瑾皱眉,视线却落在酒肆大堂两排高高放着的酒缸上。

    “世子爷想喝酒了?”耿青劝道:“但您身子还未好,大夫说”

    “去,”尉迟瑾疲惫地吩咐他:“买两坛来。”

    “两坛?”耿青傻眼。

    宜县的旧城墙边有条浅水河,河岸稀疏地坐落了几户人家。

    灯火也稀稀疏疏地,寂寥清冷。

    尉迟瑾坐在岸边,对着深沉的夜幕一口酒一口酒地往嘴里灌。

    星河遍布,洒在朦胧的旷野中,落在凌乱的杂草间,若隐若现。

    令他想起她的眼睛。

    犹记得,他第一次拥她在床榻上的时候,情到深处,她眸中秋水盈盈,波光潋滟,也如今夜星河一般摇摇闪闪。

    那时她极其固执,如何都不肯求他,分明快要承受不住,却仍是

    咬着贝齿,倔强得让他觉得还挺可爱。

    彼时他想,就这样与她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却不想世事变迁,往日恩爱如镜花水月。

    尉迟瑾眼皮半耷,迷醉着眼,似笑非笑地又饮了口酒。

    这时,有旁人过来搭讪。

    “兄台也在此独醉?”

    那人手上拎着瓶酒,脚步略微踉跄,走到他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来。扭头问:“是为何事?”

    尉迟瑾不搭理,也懒得搭理。

    但那人也无所谓,自顾自地饮酒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忽地,尉迟瑾嗤笑出声。

    “兄台笑什么?”那人听见了转头看他一眼,又了然地说道:“也是,想必兄台没有喜欢的女人,这种情爱之事是不懂的。”

    “谁说我没有?”

    尉迟瑾醉惺惺地反驳,然而话才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下。

    喜欢的女人吗?

    顿时,脑海里浮现出苏锦烟的身影,她平静的模样,她冷漠的模样,她说“各自安好”时的模样。

    良久,他忽地甩了下头,恼怒地勾唇笑了。

    他怎么可能喜欢苏锦烟那个无情的女人!

    “既是如此,”那人苦笑道:“在下与兄台也算同命相连。”

    “喜欢的女人另有所爱,”那人又兀自继续说道:“她何时才能明白我的心呐?”

    说着,他将酒瓶往河里一扔,不争气地呜呜呜哭起来。

    尉迟瑾被他的哭声震得回过神,有点嫌弃,觉得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为个女人哭哭啼啼。

    懒得理这种人,他索性起身离开。

    “哎,兄台去哪?”他人喊道:“借我点酒。”

    “把酒给他。”尉迟瑾吩咐道。

    然后,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次日,尉迟瑾宿醉醒来,手臂下意识地往旁边捞,却捞了个空。这才迷迷糊糊地睁眼,盯着窄小的床榻愣神许久。

    视线又落及身上的被褥,已经不是之前的那条。

    苏锦烟知道他睡了这

    间客房,派人来将东西都收走了,从柜子里的衣裳到洗漱用具,再到桌上的茶壶。

    甚至连睡觉的被褥也未留给他。

    昨日在这间客房还清楚闻到属于她的气息,而今早起来,空空荡荡,连空气都变得陌生起来。

    尉迟瑾半抬着身子,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又赶紧躺下去。

    耿青在门外敲门:“世子爷,醒了?”

    “嗯。”

    耿青端着碗药进来,尉迟瑾闻见那个药味更加不喜了,起身靠坐在床头冷着眉眼。

    耿青讪笑:“世子爷,昨日您喝太多酒,身子有亏,这是大夫重新配的药方。”

    他手举着药碗好半晌,尉迟瑾才认命地接过去一口喝尽,之后赶紧拿巾帕捂住口鼻缓缓劲儿。

    耿青从袖中拿出封书信递过去:“世子爷,这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

    闻言,尉迟瑾面上总算有了些变化,他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了下,随即沉默起来。

    耿青不大确定地问:“京城发生了变化?”

    “太子表兄催我回去,”尉迟瑾道:“三皇子余党暗中动作,我若在此耽搁太久,恐怕会有变。”

    “那”耿青试探地问:“夫人那边怎么说?”

    听到他提起苏锦烟,尉迟瑾冷哼一声:“管她说什么,难道我尉迟瑾做什么事还得问过她不成?”

    “属下并无此意。”耿青赶紧解释:“既如此,那属下今日便让人收拾东西立即回京。”

    可尉迟瑾又突然犹豫起来,想了想,说道:“暂时不急。”

    耿青:“?”

    “我在此还有要事。”

    尉迟瑾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听见大堂里的众人说起昨日高家娶亲的事来。

    “你们有所不知,高老爷昨日得了个乘龙快婿,高兴得在宴席上都喝醉了过去。”

    “那人我昨日也见过,”有人说道:“当时我就站他旁边不远,乍一看,确实是人中龙凤,风姿卓绝。”

    “嘁——”尉迟瑾冷笑。

    “诶?”那人转过头来,上下扫了他一

    眼,评价道:“兄台笑甚?你未必比得上他。”

    耿青:“”

    “那绣球仿佛长眼睛似的,直往那人怀里飞。”那人继续道:“依我看,这便是传说中的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天”

    话未说完,又听得旁边“啪”一声筷子撂桌面上,他转头嫌弃地看了尉迟瑾一眼。

    这人什么毛病。

    “别理他,”有人劝道:“李兄继续,继续。”

    “听说高小姐今日带着新婚夫婿去德丰茶楼听戏,啧啧”那人暧昧地笑了下:“想必经过昨夜,两人感情甚笃啊。”

    此话一落,众人哈哈哈笑起来。

    尉迟瑾听得脸黑,早饭也没心思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世子爷要去何处?”耿青赶紧跟上。

    “听戏。”

    作者有话要说:  耿青:世子爷要去何处?

    尉迟瑾: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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