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看完信,  尉迟瑾勾唇冷笑。

    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

    他将信笺悬于烛火上,眼睁睁地看着它起火,燃成灰烬。

    半晌,  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休想!”

    璟国公府热闹了几日后,  因仓促取消婚事又安静下来。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  荡起几道涟漪后便又归于平静。

    只有琼荷院,  整日里听到哭声,有时是半夜,  有时是清晨,  薛婧柔毫无预兆便大哭起来。

    府里的下人们皆唏嘘,原本以为这位表小姐将成为半个正室,  甚至说不定以后生的子嗣还越过锦逸院的世子夫人。毕竟表小姐姑母是国公夫人,与世子爷又是从小青梅竹马地熟稔。

    却没想到

    众人都叹一句“世事难料。”

    薛氏也极是心疼这个侄女,  送了好些东西过来也安慰不住。最后薛婧柔病了,  请了大夫来看,  得知是心疾所致。

    薛氏更是坐在床边抹泪:“柔儿莫要伤心,姑母定会好生罚他,  往后再给你重新找个好夫家。”

    薛婧柔愣愣地摇头:“姑母,表哥只是说暂缓婚事罢了,  以后还要成亲的。即便这次没能拜成堂,但柔儿已然将这里当成了夫家,  往后嫁人这事莫要再提了。”

    闻言,薛氏一顿,心里又默默叹气。

    她这个侄女,都已经魔怔了。

    薛婧柔卧病在床的第二日,当夜又崩溃大哭起来,一直叨念表哥。薛氏没法子,  将闭门在书房的尉迟瑾请到了琼荷院。

    尉迟瑾进门的时候,屋子里一股浓烈的药味,地面上还有碎裂的瓷碗,显然是之前不肯喝药所致。

    丫鬟们见他来,赶紧行礼。

    “你们都下去。”尉迟瑾吩咐道,随后在屏风外的椅子上坐下来。

    薛婧柔在里头哭,声音断断续续,凄楚哀绝。

    良久,尉迟瑾才说道:“此事是表哥对不住你,日后定会加倍补偿。”

    “表哥要如何补偿?”薛婧柔问。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薛婧柔说道:“我只想要嫁给表哥。”

    尉迟瑾缄默片刻,缓缓说道:“除了此事,其他皆可应你。”

    闻言,里头的薛婧柔突然激动起来:“为什么?表哥不喜欢柔儿了吗?”

    尉迟瑾皱眉:“表妹想必误会了,我何曾喜欢”,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

    可薛婧柔却是哭哭滴滴地控诉:“表哥若是不喜欢柔儿,三年前为何答应娶我?”

    “此事,”尉迟瑾闭了闭眼,解释道:“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彼时母亲一再逼迫我相看贵女,我实在不耐烦就说随意便是。后来母亲问我若是娶你可好,我想着与表妹还算熟稔,便也点头应了下来。却不想”

    “却不想你后来联姻,”薛婧柔替他说道:“更想不到你还喜欢上了她,是也不是?”

    “我”

    薛婧柔最后的这句质问,一时间令尉迟瑾哑口无言。

    他甚至有点愣怔,他喜欢上苏锦烟了?

    愣了片刻,他沉眉道:“表妹莫要胡说!”

    然而女人的直接最是敏锐的,尉迟瑾这么一停顿,瞬间便清楚了答案。为此,薛婧柔又忽然情绪失控地痛哭起来。

    尉迟瑾最怕女人哭哭啼啼,最初因怜惜表妹失去双亲身世可怜,便一直耐着性子安慰。可时日久了,也难免厌烦。

    鬼使神差地,他想,若是苏锦烟,她那个性子恐怕不会掉一滴眼泪。

    至少,他从未见她哭过。

    尉迟瑾等了两日,总算等到苏穆知出门会友而来。此前因尉迟瑾要娶平妻,苏穆知倒是不好坐下来吃喜酒,便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此时他人刚刚回到国公府大门口,便被耿青过来请。

    “你家世子找我有事?”他问。

    耿青讪笑:“还请六爷移步书房一趟,世子爷已经等您许久了。”

    苏穆知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进门,便看见尉迟瑾坐在窗下正在摆弄棋盘。

    见他进来,他头也未抬地说道:“六叔可有空与我对弈一局?”

    苏穆知折

    扇一收,心里啧啧佩服尉迟瑾果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媳妇都跑了多天了,竟还有心情在此下棋。

    他施施然坐过去,绝口不提两人之事。还是尉迟瑾下棋下了一半,实在忍不住才问道:“六叔可知锦烟去了哪里?”

    “这话如何说?”苏穆知装傻。

    尉迟瑾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也不戳穿,解释道:“前两日她留下一份书信便离开了。”

    苏穆知挑眉,故意问:“是何书信?”

    “一封”尉迟瑾咬牙暗恨,顿了下才说道:“离别信。”

    苏穆知瞧了瞧他的模样,又若无其事地在棋盘上落下一颗子:“实不相瞒,我这个侄女最是个有主意的,她要去哪里从不会与我说。”

    尉迟瑾抬眼:“六叔真不知?”

    “不知,”苏穆知坦然与他对视,片刻后又说道:“不过,你既喊我一声六叔,那我便提点一句。”

    尉迟瑾放下棋子,起身退后一步,长长地作了个揖:“还请六叔直言。”

    “八个字,”苏穆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何意?”尉迟瑾蹙眉不解。

    “这个嘛,”苏穆知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若有心,便好生琢磨。”

    说完,苏穆知撂下棋子,潇洒出门了。

    耿青进来问:“世子爷,苏六爷的意思是让咱们继续等吗?”

    这几日,世子派人到处查世子夫人的消息,皆没人清楚她去了哪里,连苏家也快马加鞭来了信说未曾见过世子夫人的身影。

    想了想,他又提议道:“世子爷,何不妨去公主府问一问?”

    尉迟瑾站在台阶上,盯着虚空的远门,摇头道:“婉仪公主也不清楚。”

    “世子怎会知道?”

    “连苏穆知都不清楚,那其他人更不可能。”

    “那”耿青也头疼:“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思忖片刻,尉迟瑾吩咐道:“将之前世子夫人去的那些地方再仔细查一遍,尤其是那个素芳阁。”

    玉苼楼。

    春光潋

    滟,映入敞开的格窗落在金丝缠花的筵席上。垂帘外,两名歌姬坐着抚琴弄曲,垂帘内,李文州打着节拍听得惬意。

    而对面之人,张扬且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明明是锦袍玉带、俊朗风流的贵公子,却偏偏沉眉冷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尉迟瑾耐着性子听了两曲,最后忍不住将手上的折扇重重地丢在桌面,帘子外头的琴声立即停了下来。

    李文州好笑地问:“谁惹着你了?”

    尉迟瑾没说话,兀自端起杯茶来饮,随后说道:“堂堂少府尹,却如此纵情声色,京兆尹就这般闲?”

    “哎——”李文州打住他,纠正道:“闲情逸趣而已,可不是纵情神色。若是让我家那小娇娇知道了,可了不得。”

    李文州噙着笑,兀自叹气:“近日她着实爱折腾人,不是央着我陪她听戏,就是央着出门游湖。我今日为了出来陪你,可是费了好些苦心。”

    “”

    尉迟瑾听他这些酸掉牙的话,越听越上火,加之对比自己近日凄苦情境,心里的火气更甚。死亡凝视了李文州许久,在他渐渐停下后,冷声问:“你故意的?”

    李文州不紧不慢地朝外头挥手:“你们都下去罢。”

    “是。”两名歌姬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李文州才道:“不就是和离吗?依之逸兄的人才,只要你说一声,上京的贵女排着队当你继室。”

    “你说的是人话?”

    “不然呢?”李文州笑:“人都走了,你能如何?”

    尉迟瑾拉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然是找到她。”

    “找到了又如何?”

    “不如何,”尉迟瑾沉声道:“她擅自和离的事,我自然要一笔一笔地与她算清楚。”

    “算清楚之后呢?”

    尉迟瑾一噎,别过脸去看窗外默不吭声。

    “之逸兄啊,”李文州无奈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彼时得知你要娶你那表妹做平妻,我便猜到会是如此。”李文州说道:“这世间,有几个女子容得

    下自己的丈夫娶平妻的?”

    尉迟瑾转过脸,迟疑地问道:“为何?”

    “当然是女人爱吃醋的缘故。”李文州说道。

    “吃醋?”

    尉迟瑾皱眉,显然对这个说话有点不可思议,无论如何也联想不起苏锦烟吃醋的样子来。

    但又忍不住想,如果真是这样呢?

    于是他开始犹豫起来,之前堵在心里的那股闷气,也莫名地因这个想法消散了许多。

    少顷,他忽地起身。

    “哎,去哪?”李文州在后头追问。

    “回府。”

    这段时间,尉迟瑾原本一直睡书房,倒是苏锦烟走后,他又从书房搬回了锦逸院。

    此时,回到锦逸院,才刚好未时黄昏。

    院中芙蓉开得正艳,廊下一瓮水缸,里头睡莲也开了少许。这是他曾经住了近二十年的地方,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模样,可尉迟瑾却莫名地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

    丫鬟过来问他可要换下衣衫洗漱,尉迟瑾摆手沉默地进屋子,如往常般从架子上抽出本书卷坐在椅子上看。

    可心里头总是萦绕李文州说的那番话。

    他说,是女人爱吃醋的缘故。

    半晌,尉迟瑾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苏锦烟吃醋这件事匪夷所思。

    不知何时,丫鬟静悄悄地进来添了一炉香,一股悠悠的沉水香气窜入他鼻中,他倏然朝角落看去。

    屏风的红木桥台上,放着一个六角碧绿嵌金如意香炉,青烟袅袅。

    莫名地,令他想起与苏锦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彼时他倚在屏风处看她波澜不惊地穿衣裳,其实当时他也是震惊的,只不过内心的骄傲不允许他露怯,便硬着头皮没避开去。

    原本以为自己此举占了上风,却不想,屏风下的沉香火星子燃了他的衣摆,让她无声无息地看了场笑话。

    那时他就在想,她一定是故意的,如若不然为何等他闻着焦味儿了才提醒他。

    当时觉得气恼的事,如今再想起来竟觉得苦涩。

    尉迟瑾淡淡地垂下眼睑,敛住眸中的情绪,正欲起身换一本书卷时,门外响起了耿青的声音。

    “世子爷可在里头?”

    “进来。”他开口道。

    “查得如何了?”

    “世子爷,”耿青禀报道:“属下派人监视素芳阁的掌柜多日,果真找到了些线索。”

    “哦?”尉迟瑾抬眸,紧盯着他问:“是何线索?”

    耿青道:“属下得知,素芳阁的东家居然就是世子夫人,且世子夫人离去之前曾多次与素芳阁的掌柜有联系。”

    闻言,尉迟瑾将手中书卷一撂,缓缓地勾唇笑了起来。

    “本事果真不小,不过,我倒要看看天涯海角你能往哪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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