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温宁的肚子也慢慢大了起来。

  春日里天气多变,她身子重,又不愿穿太多, 因此这暖阁里的地龙还是温温热热地烧着, 免得她生病。

  嗜睡的症状慢慢消了,呕吐也慢慢停了,近来食欲一振, 温宁心情也格外的好。

  大早上的, 天刚亮,淡淡的青色中, 夹杂灰蒙蒙的白,簌簌地飘落。

  这大约是阳春里的最后一场雪了。

  应和着窗外大片盛放如云的梨树, 雪片仿佛都沾染了香气一般,令人不禁想去瞧一瞧。

  温宁白日里睡的多,清晨自然醒的也早, 趁着谢景辞还没醒, 她悄悄地扶着肚子从他身上绕了过去,赤着足下了地。

  地上并不凉,铺着一层毛绒绒的毯子, 下面的地龙又暖暖地烧着, 赤足踩上去又松又暖。

  简单地披了件衣,她便脚步轻盈地朝着那窗边走去。

  窗户只开了一丝缝,伸手一推开,些缕的凉气扑面而来, 她不由得拢紧了衣衫。

  但眼前的景象太过动人,琼枝玉树,雪落无声, 又不禁让她心旷神怡,闭上了眼轻嗅这淡淡的清香。

  一株梨花恰好伸到了窗前,洁白的花瓣上堆叠着积雪,一时间分不清哪是雪,哪是花。

  心念一动,温宁忍不住伸出了手想去探探。

  然而她柔嫩的指尖还没触碰到花枝,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捉住了。

  “外面凉,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谢景辞微微皱着眉,声音里似有不悦。

  尽管面容有些冷,他的动作倒是格外贴心,细致地替她披上了外衣。

  “梨花雪,好不好看?”温宁指着那千枝堆叠的窗外给他看,声音像那浸过蜜的冰雪一样清甜。

  “好看。”谢景辞沉沉的答道。

  明明是说的是雪,目光却一直停在她身上。

  温宁微微脸红,别开了脸,转向那花枝,轻轻一抖,那花瓣上的雪便落了她满捧。

  “好香啊。”她捧着雪轻嗅了一下,眼睛顿时便亮了起来。

  闻了闻,她仍是不满足,又不禁低下头,舌尖微微卷起一点。

  那一点白雪一落到粉红的舌尖,不多时便化作了水。

  “凉凉的,有一点甜。”温宁回味了一下,兴奋地告诉他。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又格外纯真。

  但这一幕落到谢景辞眼中,淡漠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

  虽然从未让她做过那样的事,但这一幕一闯进他眼中,却情不自禁地联想起许多不合时宜的画面。

  特别是在她有孕之后,沉寂了这么久的时候。

  “你要不要尝一尝?”温宁偏偏又捧着雪踮起脚尖递到他面前,丝毫没察觉到任何的不妥。

  深深看了她一眼,谢景辞喉结微动,还是应了声:“好。”

  不过他并没去尝她手中的雪,而是低下了头,顺着她的舌尖品尝到了残留的一丝清甜香气。

  忽然被吻住,温宁眼神一片迷茫,并没明白是哪里招惹了他。

  但他的情绪来的太过突然,温宁手中的雪随着他的吻势一点点抖落,残存的一点,则化作了雪水,顺着她的指缝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面。

  吻着吻着,两个人都有点失神,直到谢景辞的手从托着她的后颈滑到小腹,落到了那圆圆的肚皮上,两个人身形俱是一顿,才喘-息着微微分离。

  “放开我呀……”温宁一平息,便摸了摸微隆的肚子,轻轻去推他的手。

  推了几次,谢景辞沉着脸,才不情不愿地松了开,转而抱着她靠在窗边平复了好一会儿……

  *

  怀孕已经四个多月,身形一显,温宁的行动也有些不便。

  看见谢景辞不忙的时候,沐浴之后,温宁总是喜欢让他来帮忙擦头发。

  她的头发又长又密,披散下来的时候像鸦青的瀑布一样,银环性子急,经常会扯到头皮。但这些头发一落到谢景辞手里时立即就变得服服帖帖的,一点儿也不会有痛楚。

  今晚还是照旧,温宁只是全身水汽氤氲地看着他,无须开口,谢景辞便放下了书,拿起了帕子,抱着她坐到了柔软的毯子上。

  她的头发和她的性格一样,格外柔软,偶尔不小心打了结,轻轻一捋,便顺滑地散了开。

  谢景辞帮她擦头发很有技巧,先是用大一点的帕子粗粗地吸去水,再换几个小的,一缕一缕地替她擦干。

  擦到后面,一绺发丝夹在了衣领里,他便抬着手细细地将这一缕拽出来。

  长长的发丝一点点地扯了出来,温宁不禁感叹了一句:“头发好长啊。”

  将那缕发丝绕在了指尖,谢景辞微微勾唇:“还很香。”

  看见他的动作,温宁脸庞微热,抬手夺了回来:“总是胡说……不理你了。”

  “不香吗?好像栀子花的味道。”谢景辞将那铺泻的发丝撩到一侧,低低地问她。

  寝衣被湿润的头发一浸,贴在了嫩白的肩颈上,没了如瀑的发丝遮挡,半遮半掩的,又引得谢景辞眼眸越来越深。

  他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总是这样盯着她看。

  但是现在不可以呀……

  察觉到他越来越热的鼻息,温宁摸了摸隆起的小腹,随即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软软糯糯地开口:“我好困,抱我回去吧。”

  “这么早就困了?”谢景辞看着她精神奕奕的面容,微微沉下了唇角。

  “嗯,想睡觉。”温宁像是有些困乏地答着,闭上了眼贴在了他怀里。

  这一招百试百灵。果然,她一靠上,谢景辞粗沉的气息便慢慢平静了下来,手一抬,抱着她上了榻。

  替她掖好了被角,谢景辞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转身走向了净室。

  方才刚抱着她洗过了澡,可他这会儿又进了净室冲凉。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让他擦个头发而已……

  温宁窝在寝被里,听着那边水声潺潺,隐隐有些脸热。

  然而刚闭上眼,压根儿就没有睡意,微湿的寝衣贴在身上又格外不舒服。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净室里的人还没出来,温宁纠结了一番,还是从寝被里钻了出来,找了件干净的寝衣想要换下。

  外衣好换,但小衣也紧了,温宁皱着眉拉了拉那紧绷的小衣,觉得晚上穿着它睡觉一定会勒的慌。

  可是她如今肚子已经鼓起,腰肢和胳膊隐隐都有些发酸。这会儿抬手解开后腰上小衣的系带已经是勉强,再想去解后颈上,便有些吃力了。

  “别动了,想做什么?”谢景辞按住了她费力的手。

  “我是想换衣服。”温宁委屈地看着他。

  自从身子一天天发重以后,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从前那些轻而易举的事情,如今也变得有些艰难了。

  “怎么不叫我?”谢景辞将她酸软的胳膊放下,轻轻揉了揉。

  手臂被他微凉的大手握住,温宁咬着唇,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叫他也是为他考虑啊,谁叫他在她面前自控力总是那么差,她总不能让他大半夜的再去冲一次凉吧……

  “又小了?”谢景辞指尖挑了挑那紧绷的带子低低地问道,他记得前不久才换过一批新的。

  “是它长得太快了。”温宁摸了摸那微隆的肚皮,有些害羞。

  指尖一挑,带子便松了下来,谢景辞扫了一眼,附和着点头:“是挺快的。”

  一抬眼瞥见他的视线落在哪里,温宁这才明白他是在一语双关,红着脸嗔了他一眼。

  谢景辞唇角微微勾起,却并没移开视线。

  “看我做什么,我胖了吗?”

  温宁顺着他的视线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目光中隐隐有些忧心。公主婆婆和祖母总是轮番换着花样的给她送补汤,她又不好拒绝,这一天天的喝下去,难免有些担心。

  “没胖,这样正好。”谢景辞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一对上他那噙着笑意的目光,温宁有些羞恼地背过了身:“把那件干净的寝衣拿来,我自己换。”

  然而刚一转身,谢景辞便贴了上来,掰过她的肩诱哄地说道:“先不换了。”

  “怎么可以不换……”温宁不解地问他。

  一回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神,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不行的……”温宁柔声劝他,目光里满是谴责。

  可谢景辞像是不为所动,缓慢而坚决地吻住了她的后颈。

  “真的不可以……”温宁稍稍有些紧张,一偏头,避开了他的唇。

  然而全身都被他环着,她偏头,只不过是送上了另一边而已。

  察觉到他有下落的趋势,温宁咬了咬唇,拉过他的手放到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让他感受一下:“你摸摸,还有孩子呢,不可以乱来。”

  大手贴着她微隆的肚皮慢慢轻抚着,谢景辞慢慢松开了吻住她的唇,声音低哑:“已经四个月了,大夫说你这一胎很稳,三个月就可以了。”

  什么三个月,温宁迷茫地看着他,并不理解。

  思考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昨天他请平安脉的时候和大夫似乎单独说了些什么,难不成就是在问这种事?

  真是厚脸皮!温宁又羞又气,即便是明白了也不想理会他。

  只是生气了一会儿,一想到这些日子因为口味改变、性子娇纵也折磨的他够呛,犹豫片刻,温宁虽仍是背着身子,却悄悄地伸出了一只手,害羞地回头问他:“这样可不可以?” 

  不提还好,一看到她嫩白的手心,谢景辞面色一沉,贴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一声:“又想糊弄我?”

  每次到了一半不是喊困就是喊累,最后还是推给了他,

  被他一揭穿,温宁面色微红,小声地抱怨着:“我哪有糊弄,明明是你太……”

  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温宁咬着唇,又有些说不出口,明明是他太难伺候了,她那时是真的困了呀……

  “乖,别怕。”谢景辞低低地哄着,扶着她的肚子侧躺下。

  虽然大夫说了没事,但被放倒在了柔软的被衾上,温宁还是有些不放心。

  只是今晚谢景辞并不着急,又格外有耐心,薄唇轻柔地吻着那隆起的肚皮,细致而温柔。随着熨帖的热度慢慢传来,温宁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他一路封住了她的唇,温宁此时已经意识昏昏,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他今晚格外温柔,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体贴,宽厚的手掌始终稳稳地托着她隆起的肚子,温宁直到这时才彻底放下了心来,慢慢沉陷在他的辗转中。

  堆叠在梨花上的千枝万枝雪,随着夜风柔吹簌簌地飘落。

  过了一会儿,窗户开了一丝缝,暖阁里的热气消散了一些,又飘进来几缕清香,更迭了浓郁的暖香。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景辞从净室里将她抱回,低低地开口。

  温宁摇了摇头,并没有不舒服。被他抱着和护着的时候,她心中升腾起一种沉甸甸满足感,最后静静地靠在了他怀里,无比安心。

  见她无事,谢景辞亲了亲她的额,又看向那微隆的肚皮,抬手轻轻地安抚着。

  只是一落上,那肚皮忽然微微动了一下,与此同时,温宁也轻轻地“呀”了一声。

  “怎么了?”谢景辞立即抬起了手,担心地问道。

  “你再放上试试。”温宁催促着他,并不像难受的样子。

  大手一落,那掌心之下又微微动了一下,谢景辞难得怔了一瞬,才缓缓收回了手。

  “就好像隔着肚皮在跟你打招呼一样。”温宁既欢喜又惊讶地看着他。

  随即,她也抬起了手,嫩白的指尖一贴到柔软的小腹上,那里又微微动了一下。

  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击着她的肚皮一样,温宁心底一软,这会儿才实实在在地感觉到里面真的装了一个小孩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一时间有些难以言喻,忍不住又轻轻碰了几下。

  “他今晚好活泼。”温宁拉着他的手轻轻贴上去,一同感受着。

  “大概是被吵醒了吧。”谢景辞沉默了一瞬,低声开口。

  “你在胡说什么……”温宁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胡说了,要不然他从前那么安静,为什么偏偏今晚这么好动?”谢景辞抱着她,压低了声音。

  “不许再说了,别把他教坏了……”温宁羞怯地推着身边的人。

  “他又听不懂。”谢景辞一脸坦然,将她抱的更紧。

  “他已经不小了……”温宁嗔怒地怪他。

  “你之前不是还说他很小吗?”谢景辞捏了捏她的耳尖。

  “不管大小,反正不许你教坏他……”温宁小声地开口。

  两个人又低低絮语了一会儿,直到那掌心之下的跳动慢慢停下,温宁打了个哈欠,睡意也慢慢涌了上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景辞吻了吻她恬静的睡颜,又俯身吻了下那沉睡过去的小腹,才放下了帘钩,抱着她和孩子在簌簌的雪打梨花中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啦,发点糖~

  儿子好惨,每天被父母秀一脸的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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