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钓

 路过一条夹在两栋高楼之间的冷巷时,桑洱余光一扫,冷不丁地看见,暗巷的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冷巷的右边似乎是一座青楼,几缕暗红的灯笼光照在巷口。这人的上半身隐没在了黑暗中,生死不明,更看不出年龄。只能看见他的两条劲瘦的长腿,裹在了黑靴中。

 桑洱停住了脚步,盯了那个人影一会儿。

 那是死人吗?还是附近的青楼逃跑的小倌?

 又或者说,他会不会是秦 家正在追捕的人?

 万幸,在亥时前回到了客栈。才走到檐下,雨就下起来了。桑洱的房间在二楼,支起了窗户的木棍,视线越过了客栈后院的围墙,可以看见空荡荡的大街上出现了一行披着蓑笠、提着灯笼的秦家的修士。

 果然,这里的宵禁令很严格。

 卧室烛灯如豆,窗外夜雨纷纷。下午睡多了,现在毫无睡意,桑洱坐在椅子上,打开包袱,点算了一下剩余的银钱。正全神贯注的时候,她耳朵忽然一动,听见了自己窗下的后院里,传来了很沉闷的一声“扑”,仿佛是什么重物倒地了一样。

 桑洱眼皮一跳,将小金库都收拢好了,藏回包袱里,才摸到窗边,朝下一看。

 客栈后院黑漆漆的,夜深人静,住客们都歇息了。围墙边有几株矮小的绿植,泥土上趴着一个人。

 “啪啦——”

 银白的闪电鞭笞过大地,那人身下的青石砖上,仿佛还渗了一小滩湿漉漉的血。

 桑洱看得清楚,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打起伞,来到了客栈后院。

 倒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人,或者说,是一个少年。黑衣黑靴都浸满了雨水,人已经昏死了。昏暗中,隐约能窥见那姣美俊俏的轮廓,光洁的额心似乎还有一个印记。

 一摸身体,便发现他全身都在发烫,显然在发烧。后背还溢出了湿乎乎的血。

 桑洱看了一眼自己沾了血的手掌,伸到雨幕中,血珠很快就被冲散了。

 这个人的装束好眼熟,该不会就是她刚才在东街看到的那个人吧?

 东街离这儿那么远,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他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是翻墙?

 桑洱狐疑地起身,才发现客栈后院的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看来,应该是某个粗心大意的小二干完活后,没有把后院的门锁好,才让外人闯进来了。

 桑洱把油纸伞柄夹在了脖子旁,来到这人背后,使劲儿将他托起,拖拽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董邵离跟他的心腹可不是好惹的。杀得了他们的人,再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个年龄阅历都和董邵离不相上下的高手吧。

 而且,如果这个少年真的就是刚才昏在东街的人,他们一个晚上碰见两次,也算是有缘分了。毕竟他们素未谋面,不管怎么想,对方都不可能撑着一口气,变着法儿,就为了堵她这个陌生人吧?

 这似乎昭示着她不应该见死不救。

 回到房间,桑洱锁好门,移近了烛台。有了明亮的火光,自是看得更清楚了。和方才她在昏暗中估算的差不多,这少年的四肢已经开始抽条,五官却还带着稚气,显然年纪很小,身上也不见武器。

 他的发带已经松了,一头蜷曲的褐发铺在身后,似乎是天然卷,卷度很大,根根分明,沾了水,亮晶晶的。白皙的脸庞烧得通红,眉心蹙着。偏偏他的唇角又是自然上扬的,生来就带了戏谑的笑相。

 最吸引桑洱的注意力的,是他的额头中心的那一个暗青色的黥字。那是一个她看不懂的西域文字。

 黥字,是主人给所有物刻下的印记。一般只会出现在奴隶,或者其他身份低贱的人的身上。一旦烙下,便一辈子都不能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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