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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宓银嬉笑的声音就响起来了:“这都半年了,我看你玩到什么时候,这出好戏要怎么收场。”

 “急什么,我可还没玩够。等玩腻了再说呗。”

 这句话,清晰而一字不漏,传到了空气中。

 秦桑栀佝偻着背,捂着受伤的肩,站在一墙之隔的阴影里,好像凝固成了一尊雕塑,安静地听完了她为之闯进聚宝魔鼎的人,是如何把她当成谈资,用最轻佻不逊的语气,来描绘她的。

 画面终止在了这个地方。裴渡在一阵剧烈的绞痛里醒来了,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怀中紧紧地抱着一个青铜沙漏,还躺在那间四面漏风的房间里,指关节已经抠出了血,昏睡中也咬牙切齿的。

 天已经暗了。冷风呜呜地吹拂,如鬼哭狼嚎。

 房间里又黑又冷,没有灯和吃的。

 如果一切都没有变,如果回到往昔,在这个时辰,他应该正和秦桑栀一起吃饭,吃他二十岁的那碗长寿面。

 不知道是不是麻木已久的肩伤牵动了心脏,一呼一吸都紧抽着,涩涩的。裴渡的眼底密密匝匝地浮出了猩红的血丝,青铜沙漏被他一把推开,发出了闷响声。

 他猛地跳了起来,像一头大受刺激后,在困境里找不到出口的暴怒的野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间,他转向床铺上的尸身,恶狠狠道:“秦桑栀!”

 “……”

 床榻上的尸身安安静静的。如果她还活着,大概会伸手捏他的脸颊一下,让他别那么急躁,慢慢地说。

 裴渡的眼睛忽然红了,重重地喘着气。

 他想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他一直都以为,秦桑栀肤浅地喜欢他的外表,也喜欢他装出来的那些好的地方。

 但原来,在三年前,她就已经知道他不怀好意,已经看过他装乖之下的真实不堪的一面,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了。

 为什么她还要装做没听见那些话,还要对他那么好,一点点地温暖他,试图引着他向好?

 付出了这么多,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会不会……她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她不是在装死,绝情蛊发作也是真的?

 这个疑问反复地刺戳着裴渡的神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得到哪一个答案。

 可惜,这世上唯一能给他答案的人,永远都不会说话了。

 对真实答案的恐惧夹杂着某种卑微的希冀,会成一把永生永世的枷锁。

 但是,不管秦桑栀喜不喜欢他,这场游戏,他还是赢了。

 裴渡刻意而僵硬地发出了两下笑声,笑得却很难听。

 感觉不到任何快慰,好像心脏有块肉烂掉了,蛀空了,牵刺得他的脑子一阵阵地胀痛。

 这不可能,他已经赢了。不管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区别只在于赢得多和少而已。

 他应该很高兴才对。

 对,他这一定是……高兴过头了。

 裴渡咬着牙,恶狠狠地想。却还是蹲下来,抱着自己。手也不由自主地伸到脖前,摸着那枚玉石和两颗小金虎,才能稍微抵御住那种无孔不入、让他手足无措的恐惧和抽痛。

 .

 裴渡在这间废弃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在很多年前,他决意要杀掉和董邵离沾亲带故的所有人,连狗也不放过,如此才解恨。

 如今,秦桑栀死了,那个可恨的秦跃,还活在世上。

 按道理,裴渡应该尽快处理好秦桑栀的尸体,治好肩伤,弄死了秦跃,结束了这堆破事后,再换个地方逍遥自在地过。

 可不知为何,裴渡就是不想动。

 在人死以后,若是置之不理,按照自然规律,不出数日,就会开始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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