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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 桑洱和尉迟兰廷在桃乡定居了下来。

 没有了仆从,在这个安然自得的山中小镇里,生活中的各种事情都要自己来做。烧水沐浴, 做饭, 洗衣,修补漏风的门窗。

 别人家里, 这些琐事还能由夫妻儿女分担着来做。到了尉迟兰廷和桑洱这里,就全都是他一个人的活儿了。

 偷懒不干活,是身为小傻子的权力。既然尉迟兰廷这么上道,桑洱正好可以当米虫。

 但自从目睹尉迟兰廷三次将锅里的菜烧成了焦糊状, 饭煮得夹生, 因用力的方式不对、将好好的衣服硬生生搓烂了, 桑洱才明白,是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好在,就在桑洱为了自己的肠胃着想,忍不住想出手时, 几个救星登场了。

 虽然尉迟兰廷如今的通身打扮很入乡随俗, 但邻里的几个热心肠的大婶, 一看他那温文尔雅的模样, 就道他肯定是出身不凡的贵公子。再说直白点,就是一直被伺候, 自己没干过活儿。

 长得好看的人去到哪都受欢迎。再说,这位兰公子不让他媳妇儿干活,这可太少见了, 几个大婶十分惊叹,不吝赐教,教了尉迟兰廷几道乡间家常菜做法, 还有肉要怎么腌制。开春后,还可以弄点鸡苗,在院子里养着,那就能吃上鸡蛋了。

 作为回报,尉迟兰廷答应帮这些大字不识的婶娘们代笔写信。他写得一手好字。但谨慎起见,全换成了左手来写,竟也写得不差,比普通人要工整秀气多了。

 今天,桑洱睡到了自然醒,隔着窗户,听见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

 这间房屋的灶台在后院,桑洱这房间的窗户支开后,恰好能看见土灶台的情况。

 后院的灶台旁,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婶站在旁边,乡音飘满空。

 尉迟兰廷坐在小板凳上,神色肃然,仿佛触及到了未知领域,眉头紧锁,被指正后,时不时地喃喃一句:“原来如此。”

 在大婶的教导下,他竟也显出了几分小学生似的虚心和乖巧,袖子卷起来,颊上沾了点柴灰都不知道。

 看到他谨慎的动作,泼辣的大婶忽然一瞪眼,高声“哎”了一声,一着急,她挥手,像教训小孩子一样,“啪”地轻打了尉迟兰廷的后脑勺一下:“错了错了,现在放肉太早了!”

 尉迟兰廷:“…………”

 大概是从来没有被人用这样朴实的方式教训过,尉迟兰廷猝不及防,被打得身子往前一倾,额头上,仿佛有青筋跳了跳。

 桑洱第一次看到他吃瘪,觉得神奇又乐不可支,一下子没憋住,“咕”地笑了一声。

 明明是很轻微的声响,还隔了一段距离,尉迟兰廷却还是听见了这声淡淡的嘲笑,蓦地侧头,两道视线直直地射来,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窗下偷看的她。

 神色沉沉的,有些不善。

 桑洱:“……”

 桑洱立刻不笑了,老实地合上窗户,蜷成了龟状,缩回了被窝里

 尉迟兰廷盯了那窗户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目光。

 快到午饭时间,大婶见他差不多会了,也就回了自己家。

 后院很安静,前些天下的小雪,稀稀落落地堆在砖墙上,半露出了深褐的枯枝。空气寒冷又湿润,冷意仿佛往骨头缝里钻。这里的房屋都很低矮,越过屋瓦矮墙,是绵延遥远的青山。

 灶台上,在火焰的烧炙下,锅里的肉菜飘出了香气的白烟。烧水的铫子里,发出了气泡的咕噜咕噜声,是粗粝而有生命力的响声。

 尉迟兰廷放了一根干瘦的柴枝到炉灶里,指腹已粘了一层灰。他望着手心出神。

 自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过这样的生活。

 不论是山中那哑奴为伴的小囚笼,还是姑苏那座深广的府邸,都是高处不胜寒的云端。不必忧心吃不饱穿不暖的事儿,却仿佛一根绷紧的弦,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沉眠少得可怜,偶尔还会做坠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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