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开荒

    南山坳里只长茅草,那种耐沤,韧劲又大的茅草。

    拽又拽不断,拔又拔不起,特别是那茅草根,盘根错节,纵横交错,犹如蜘蛛网。

    只有用镰刀割去杆杆,再用钉耙一点点地扒出来,累人不说,关键是一天干不了多少,容易被人说成出工不出力,当然,工分也高不到哪儿去。

    大队里也不知是发烧烧昏了头,还是犯了羊羔疯,竟然看上了这儿,说是开荒种田。

    来这儿干活的一共五个人,兰花花除外,另外四个男人都不是好鸟。

    一个是老光棍老油子,一个是卖老鼠药,被关进局子一年半,老婆气的带着孩子改了嫁的王满仓,另一个是懒蛋二流子,混吃混喝的瘌痢头,还有一个是喜欢偷东西的周长河。

    都是有点问题的男人。

    譬如去年,周长河路过邻村,见路边拴了一头牛,不觉手痒,牵起就走。

    没想到,这是他二舅的耕牛,他二舅把牛拴好,刚去高粱地里拉屎去了。

    一出来,前后三分钟的功夫,牛不见了,一边大喊一边寻找,最后村民们在苞谷地里找到了他。

    幸好是亲戚,才没把他送进局子,喝那映的出人影的稀粥。

    他舅问他为啥偷牛?他还嘴硬,我在大树下捡了截草绳,拿起就走,沒想到绳后面还有头牛。

    这厚颜无耻的说法,气的他舅把他揍了一顿。

    兰花花还没走到南山坳,就听到有人在鬼哭狼嚎,

    “樱桃长在半山腰,想吃樱桃吃不上。

    你说心焦不心焦,不心焦。

    ……………。”

    这声音,犹如铁皮刮擦水泥地,又如乌鸦惨啼,悲悲切切,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用说,这是老油子的声音,据说,老油子年轻时,也处过对象。

    对象就叫小樱桃,南山坡疙瘩村人,人长的小巧玲珑,一张嘴叽叽喳喳的,好像八哥鸟。

    只是小樱桃的老爹,不知为什么,看不上老油子。

    他让老油子拿十块钱的彩礼,结果老油子东拼西凑,也凑不出来。

    凑不起财礼,就娶不到婆娘,老油子就这样单了下来。

    兰花花刚走近茅草地,见草丛里伸出了一条汗毛浓密的腿,吓了一跳,

    “哟,大美女来干活了。”

    那腿抖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一看却是瘌痢头,正躺在茅草上偷着睡大觉。

    王满仓倒是在割茅草,不过他事先划好了区域,并且声明,割完他就下班。

    周长河虽说是小偷,但人家干活不劣,也不言语,只顾埋头苦干。

    老油子是这五个人的组长,见来了个女孩子,他十分高兴,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老油子递给了兰花花一把镰刀,

    “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每人割半亩茅草,再垦出来三分地,干不出来,就要扣工分。”

    兰花花看着密密麻麻的茅草,不觉叹了口气,

    “闺女,干吧,沒有办法,这是笑面虎惯用的伎俩,你要是答应了周小刀,就不会这样了。”王满仓深表同情。

    就这样,兰花花虽然知道是她拒绝了周小刀的求婚,遭到了报复,但又无可奈何,人家毕竟是一村之长,有着绝对的权力。

    兰花花明白自己的处境,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得拿起镰刀,急忙割起茅草来。

    天快黑了,周庆三笑眯眯地来捡查作业。

    老油子,周大河勉强完成了任务,梁满仓只割了上面的茅草,他觉的那茅草根扒起来太累。

    耗费体力,就要多吃粮食,而这一个工,又能挣多少苞谷粒儿?简直是入不敷出。

    确实,细算起来还真不划算,这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而瘌痢头,压根儿就没有干活,那厚厚的茅草压在身下,又暖和又舒服,比他家的木板床可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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