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与筹码(14)

    捏着书封的指节用力到发白,谢春风站在昏暗走廊里,缄默的盯着掌心这本听过千遍万遍的故事。

    那一刻,她想起了一个看似普通的黄昏落日。

    身着长袍的魔法使合上书籍最后一页,于落日余晖之下抬指微扶被风垂曳的宽帽,转过身来周身逆着光,淡得只剩下了一个模糊不清疏离的身影。

    “自此,你便不必再随我流浪了。”

    “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下吗?”

    小姑娘茫然的拽着他一片衣角,仰起的脸尖瘦,黑白分明的眼澄圆:“爸爸,我们可以回到妈妈的身边吗?”

    稚嫩磕磕绊绊的寻问并得不到答案,魔法使弯腰蹲下,手指摸了摸她的脸,起身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抽离了那被紧攥住的衣角。

    “等你有资格离开这里的时候,想要的一切自然能轻易再得到。”

    “怎样才叫资格。”

    “神。”

    丢下这个笃定的字,男人将帽子压低没有回头。

    白鸽与黑鸦盘旋在教堂顶上的十字架上迟迟不愿离去,唱诗班的少年少女仍虔诚的做着祷告,吟游诗人口中的“离别”,就是如此。

    小姑娘没有追上去,衣袖下的指节无措的捏紧衣摆,墨发在骤然而起的风中镀上一层绮丽的落日碎金光泽:“我…想成为爸爸希望的样子。”

    想再见到妈妈,想回到故乡,想跟他们一起去听幽光森林里精灵的赞歌。

    身侧一身玉色长褂的男人牵起她的手,他执在掌心的细长烟枪抖了抖,便从中抖落出一团软白的云来。

    “走吧。”

    ——

    离开得越久,谢春风就越记不清当时与父亲离别时心底与怨恨交织的恐惧感。

    她在这世间没有归处,没有任何有资格停留的地方。

    窗外的暴雨声未停,隐约能听见门外传来争吵声,许是最开始进去的lucky他们已经出来。谢春风困倦得厉害,从未觉得自己精神能如此疲惫。

    她趴在梳妆镜前,怔怔的凝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里镜中的自己,墨色的发与苍白的肤,眼底聚不起任何光泽,眼睫停止了眨动。

    好累。

    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好累。

    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深陷于孤寂与离别的痛苦之中,喘息的每一秒都在生死之间度量恹恹无趣。

    如若哪一天真的死在了考场里,虽然再也不能完成愿望,但那时候的她一定会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吧。

    放任自己昏昏沉沉闭上眼,眼前视线彻底转为黑暗那一刻,单薄的背脊上却多了一件冰冷的外套。

    谢春风睁开眼,袖子里指节还来不及凝结出匕首,手腕就被悄无声息进入房间之人牢牢攥住。他没有脚步声,亦没有呼吸。

    唯独那双幽蓝的眼睛,在清夜的镜子里折射出诡谲的光。

    “谢相逢。”

    谢春风笃定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纳兰喻身形一僵,覆盖在她肩上的手却并未松开,而是不怀好意的朝着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处靠近。

    他原以为谢春风会挣扎反抗,但她缩在掌心的指节竟然索性放松开来。

    谢春风抬指将额前凌乱的碎发撩到耳后别住,半敛的眸显得有些黯淡,毫无光泽,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提不起劲般没什么语调起伏。

    “给我一个我必须死的理由。”

    她丝毫不怀疑最开始谢相逢对她的杀意,但即便这是自己的哥哥,谢春风也想不到自己到底有什么非得一死的罪行。

    纳兰喻歪头,露出衣领之下的人偶球状关节体。用于伪装的身躯随着窗外震彻的雷鸣声而散架,转眼间变成一堆支离破碎的垃圾。

    与此同时,窗台处传来男人不徐不疾的声。

    “携带者巨额财富背井离乡之人,身负背叛的罪名却任性的一走了之,你知道留下来无辜的亲人将会面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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