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上)

  尉官不再多说什么,麻利地叫上几名轻骑,快马驰下土岗,往西岸去了。

  “那我们的命令是什么?学长。”另一名年长些的尉官冷静地问。

  塞伯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他抬起胳膊,指点战场:“东岸的伪军快完了,他们一完蛋,西岸的伪军回不去大营,又失去骑兵掩护,那就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记住了!打胜仗不是靠不怕死,而是靠把握战机的本事。”给学弟们当场上了一课以后,塞伯最后瞟了一眼远方山冈上的血色战旗,转过身、叉着腰,意气风发地下达命令:

  “假如西岸伪军打算原地固守,我们就继续钉在这里监视他们;假如西岸伪军想要接应东岸伪军、或是东岸伪军想要与西岸伪军会合,我们就坚决地打击他们;假如……”

  塞伯的话还没说完,周围突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塞伯面前的军官们的脸上涌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而铁峰郡出身的轻骑兵更是立刻拔腿奔向战马。

  塞伯大叫一声不好,再向东南方向的山冈望去,只见那面血色军旗的主人已经孤身驰下山坡,径直冲向大议会军本阵。

  议会军战线外围的游骑第一时间发现异动,不约而同朝他包抄过去。

  就连督阵的新垦地派遣军骑兵也被惊扰,一股骑兵正在从督战队中分离出来,显然是要前往截杀。

  塞伯大骂着抢过战马的缰绳,其他军官见状也纷纷跑向自己的坐骑。

  “假如那个混账脑子发热非要亲自上阵!”塞伯抓住鞍头、踩住铁镫,气急败坏地跃上马鞍,发泄般大吼:“那老子刚才说的话就统统是放屁!”

  转眼间,炮兵阵地上的铁峰郡轻骑已经完成整备。除了看管炮手的几人,其余轻骑兵在塞伯身后列成了冲击阵形。

  马刀搭在肩膀,在夕阳的照映下反射出血色的辉光;战马甩着头,喷着热气,不停地用前蹄叩击地面。

  “全体都有!命令只有一个!”塞伯拔出军刀,凌空一挥,刀刃一直落到战马的两耳上方:“援护温特斯·蒙塔涅——不惜一切代价!”

  大炮轰鸣三次,战争之神在棕衣士兵之中降下三次铅与铁之雨。

  踏碎硝烟,塞伯亲率铁峰郡轻骑兵如离弦的箭矢,一往无前地杀向土岗下的议会军大部队。

  来自身后的炮击,将本就是被屠刀逼迫着重新踏入战场的棕衣士兵打得一片哀嚎。

  直至听到蹄声、看见陌生的骑兵冲下土岗,议会军的督战队方才意识到刚刚的炮击不是误射。

  环绕在溃兵周围的棕衣骑兵立刻前出迎战,前去截杀叛军头领的棕衣骑兵也当即折返。

  然而不等后者赶回来,铁峰郡轻骑兵已经杀至前者面前,呼啸着撞入议会军骑兵的横队。

  白刃交击中,塞伯从容不迫地挡开一次致命的劈砍,反身看似轻盈地将马刀搭上对方的右胳膊,紧接着用惊人的力量将马刀向前拖拽。

  两骑错身而过以后,那个棕衣骑兵的手臂上便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的胳膊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马刀也脱了手,被刀穗吊在手腕上。

  塞伯既没有追身挥出第二刀,也不关心对方的命运如何。这只是战争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他早已学会如何摒弃多余的情感。

  然而塞伯的另一半大脑却在不断向他示警,一个劲地提醒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环顾陷入混战的敌我骑兵,仍旧是战争中微不足道的片段,和以前一样、和以后也一样,除了棕衣骑兵当中没有军官。

  ……除了棕衣骑兵当中没有军官。

  塞伯的心脏猛地缩紧,所有的血液一股脑地涌上头顶,战前最不以为意的预案变成了最迫在眉睫的危机。

  他几乎是下意识扭头望向东南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施法者对策!”

  但是战场太混乱了,塞伯的声音根本不可能传递到战场另一侧。

  即使他的声音能够传递到战场另一侧,也来不及了,因为赤红军旗的主人已经跃马攻入河谷村东面丘陵上的议会军本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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